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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3/31 21: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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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本是小米的一种,《说文》:“粱,米名也。”朱骏声通训定声:“按即粟也。”《韵会小补》:“粱,粟类,米之善者,五谷之长,今人多种粟而少种粱,以其损地力而收获少也。”《汉书·霍去病传》:“既还,重车余弃粱肉,而士有饥者。”颜师古注:“粱,粟类也,米之善者。”“粱”“粟”为谷子的两个品种,粱为高端品种,在古代又指精美的饭食,所以纨绔子弟又可称“膏粱子弟”。杜甫《赠卫八处士》:“夜雨剪春韭,新炊间*粱。”“*粱”就是焖小米干饭,春韭配上*粱饭,色香味扑面而来。

后来“粱”字被借用,康熙版《*县志·物产》:“秫,一名高糧。”同治版《*县志·食货志》:“别有蜀秫,本名蜀黍(李时珍云:种出自蜀)。一名高糧。可食,可造酒。粟黍之茎皆可喂牛马,高梁之茎粗大可编席,又可编篱,且可供爨,为用颇广。”民国版《*县志·物产》“高粱”条:“俗名胡秫,禾本科,种子为通常食品,又可制酒精。秆用途最广。到处栽培,品类有红壳、黑壳等。”

胡秫

《本草纲目·谷部》“蜀黍”条,称其又名“蜀秫”“芦粟”“木稷”“高粱”:“蜀黍不甚经见,而今北方最多。按:《广雅》:‘荻粱,木稷也。’盖此亦黍稷之类,而高大如芦荻者,故俗有诸名。种始自蜀,故谓之蜀黍。”又说“蜀黍宜下地。春月布种,秋月收之。茎高丈许,状似芦荻而苗实。叶亦似芦。穗大如帚。粒大如椒,红黑色。米性坚实,*赤色。有二种:黏者可和糯秫酿酒作饵;不黏者可以作糕煮粥。可以济荒,可以养畜,梢可作帚,茎可织箔席、编篱、供爨,最有利于民者。今人祭祀用以代稷者,误矣。其谷壳浸水色红,可以红酒。”

*县话称高粱为“胡秫”,胡秫何以称为“秫”?郝懿行《尔雅义疏》:“《晋书·陶潜传》云:‘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秔。’《尔雅·释文》:‘江东人皆呼稻米为秫米,是皆以秫为黏稻之名也。’《尔雅》之‘众,秫’,则谓黏稷也。今北方谓谷子之黏者为秫谷子,其米为小*米。谓高粱之黏者为秫秫,亦曰胡秫,胡亦大也。虽皆从俗得名,其秫字要为依于雅训也。今以不黏者为饭,以黏者为酒。秫谷子得酒少,不如秫秫得酒多而味益美也。故《释文》云:‘北间自有秫谷,全与粟相似,米黏,北人用之酿酒。’其说是也。”《说文》:“秫,稷之黏者。”后来推而广之,谷物中凡是黏的都可以“秫”冠之前,黏谷子称为“秫谷儿”,其他黍、稻、高粱均如是。山东潍坊、安徽蚌埠等地都称黏高粱为“秫秫”。郝文说“胡亦大也”,我认为是不对的,在*县话里,“海”才表示大,如海碗,“胡”则指来自西域,如胡麻(芝麻)、胡瓜(*瓜)、胡桃(核桃)。高粱原产非洲,后经印度传入中国,所以称为胡秫。当然有些秉持“祖上曾经阔过”主义的学者偏要说高粱是原产我国,其实从蜀黍(蜀地的黍)、芦粟(芦荻样儿的粟)、木稷(木本的稷)、高粱(长得很高的粱)等名字可以看出,它是较为晚出的,是借五谷之名而名之,所以胡秫应该是从外国引进的无疑。而在现存农书中,最早记载胡秫种植方法的是元代的《农桑辑要》,也就是说,胡秫大致是宋元时期传入中国的。

胡秫为禾本科黍亚科高粱属植物,与玉米、甘蔗、黍子、谷子等同属黍亚科,一年生草本,秆实心,中心有髓,直立,高3-5米。叶片线形至线状披针形,长40-70厘米,表面暗绿色,背面淡绿色或有白粉。圆锥花序疏松,果实为颖果,两面平凸,淡红色或红棕色。胡秫的根系发达,吸收水肥的能力很强,耐旱,耐盐碱,人称“作物中的骆驼”,因此特别适合北方地区水肥条件不太好的地块种植。按用途来分,胡秫分为食用胡秫、糖用胡秫和帚用胡秫。

胡秫米

胡秫米干饭

胡秫籽实脱皮后*县话称为胡秫米,可以蒸胡秫米干饭,可以熬胡秫米稀饭,打麦子时烧些胡秫米水挑到场院上,可以让大家止渴解暑。把胡秫米炒一炒再烧水喝,这称为“烧胡秫花儿水喝”,别有一股焦香。

胡汤气馏

胡秫米磨成面,称为“胡汤”,做成的饼子称为“胡汤饼子”或“胡汤片片”,适合糖尿病人吃,但容易便秘。

胡汤

用胡汤打的稀饭也叫胡汤,红郁郁的。尽管胡秫米营养价值不低,特别是含有丰富的B族维生素,但是它的口感较差,种皮含单宁,有些涩口,产量也比较低,所以建国后大修水利设施,水肥条件改善后,玉米就逐渐取代了胡秫,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时还可以看到小片的胡秫地,后来就绝迹不见了。

胡秫富含淀粉,淀粉在淀粉分解酶的作用下可分解成麦芽糖,麦芽糖又称饴糖,

高梁饴

山东名产高粱饴就是用胡秫做的(我们小时候不认识“饴”字,“秀才识字读半边”,“高粱台高粱台”地叫了半辈子)。饴糖有软硬之分,硬的如*县芦头中心泊产的芝麻糖(用的是麦芽熬出的糖,属饴糖的一种),软的则以高粱饴为代表,以“弹、韧、柔”三性兼备而著称。在无氧环境中,糖在酵母菌的作用下又可分解为酒精和二氧化碳,所以胡秫又可酿酒。

酿制茅台的小红梁

在我国,以胡秫酿制白酒已经有余年的历史,茅台、郎酒、泸州老窖、汾酒、五粮液等著名的中国白酒多是以胡秫做主料或辅料配制而成,金门高粱则直接以原料命名。放眼全世界,没有第二个国家像中国这样把高粱烈酒当成最名贵的酒品。酿酒讲究色香味俱佳,胡秫带给酒体的独特风味是其他各种粮食无法比拟的,这是因为胡秫种皮中含有单宁,这是一般粮食所没有的(单宁多存在于柿子、葡萄等水果中)。适量的单宁既可产生香味又能抑制部分杂菌,并决定酒的风味、结构与质地。一般来说颜色越深,单宁等物质含量越高,因此人们一般选择红胡秫来酿酒。蒸馏出的酒液是无色透明的,但我们在《红高粱》等影视剧里看到的却是红色的高梁酒,诀窍就是将刚酿好的酒加入红胡秫的壳浸泡,酒因此变成红色,这与李时珍所说的其壳“可以红酒”是一致的。

帚用胡秫

帚用胡秫个儿高秆儿细,高可达三四米,人得仰望,所以北方有些地方称大片的胡秫为“青纱账”,人进到地里不分东西南北,所以*县话里把为人所惑称为“叫你领儿胡秫地里去喽”,语带谐谑,意为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比如:你就忽悠我吧,早晚得叫你带儿胡秫地里。过去农村人把男女谈恋爱称为“钻胡秫地”,这比相爱、相好等词儿更有想象空间。以前农村扫地的大笤帚,就是用去粒的胡秫穗扎成,上面是长把儿,下面是扇状的穗子,竖着使用。刷锅的炊帚也是用胡秫穗扎成。去掉穗之后最上面细长的一节,可以串起来做箅子,用来蒸干粮或熥饭菜,*县话称为“软箅儿”,需要和锅梁儿配合使用。

箅儿盖

也可以串“箅儿盖”,横竖两层,比较结实,可以用来做锅盖、缸盖,包饺子时也可以拣饺儿,蒸干粮时可以拣干粮,有的地方叫“盖帘儿”。

胡秫的秸秆叫“胡秸”,过去农村盖房,要先檩后椽,椽子上铺房笆,上糊笆泥,然后才能瓦瓦。房笆最好是荆条编的,结实耐腐,其次是苇子的,最差的是胡秸的,但好在材料易得,花不了几个钱。新房盖好后,露着屋笆,很不美观,也不卫生,所以要沿梁柁处“糊棚”,也叫“扎仰棚”。

仰棚

吊棚主要是用胡秸,扎好后糊上报纸,最后再糊上带有美丽图案的花纸。死人第三天晚上送盘缠,要烧的纸马纸轿、童男童女、金山银山等的骨架也是胡秸做的。出殡时孝子孝孙拄的棍子称为“孝杖儿”,多用胡秸贴上纸条儿做成,新坟堆好后要把孝杖儿插在坟头上。胡秸的节称为“胡秸疙瘩”,节与节之间折成一段一段的称为“胡秸棒棒”,电影《董存瑞》中,刚当上新兵的董存瑞就是把胡秸棒棒塞到子弹袋中冒充子弹的。有时胡秸棒棒也指剥去皮剩下的胡秸瓤儿,小孩子抓到善鸣的唧唧,会用胡秸棒棒插个唧唧笼儿,把唧唧养起来。胡秸破条刮篾就成了席篾儿,可用来编东西,过去用囤子盛粮食,如果囤子满了还想再多盛些,就得用一卷卷的“绞儿”顺着囤子内沿往上绞,作临时储粮之用,绞儿就是用席篾儿编的。上新旧坟要烧金元宝银元宝,这些都得盛儿纸笼(zīleng)里,纸笼也是用席篾儿编的。席篾儿顾名思义,最主要的用途还是用来编席,“人有脸,树有皮,窗有纸,炕有席”,再穷的人家炕上也少不了一领席,平常铺的是白席,结婚时铺的是红席。*县有句俗语,“淳于嘞纸笼荆家嘞席”,看来这两个地方过去没少种胡秫。

胡秫的叶刷下来,是牛马很好的饲料,现在也有用胡秫做青贮饲料的,这得发酵。有的地方会把刷下来的胡秫叶拣好的洗净晒干绑成一把把儿的,蒸饽饽蒸气馏(窝窝头)时铺垫在下面,相当于替上苞米皮儿。“发糕”是将玉米面和白面混合发酵,上锅蒸熟,箅子上得满铺胡秫叶儿。*县东南山却称发糕为“气馏”,这可能是受蓬莱话的影响。胡秫的根分数层,有发达的气生根,在中耕除草后,要将土壅培于植株茎部,以防止倒伏,所以*县话称胡秫根为“胡秫补堆”,可刨了烧火。有的胡秫茎秆较细,里面的汁水很甜,*县话称为“甜儿”,这是小孩子最喜欢的,咂甜儿实在是比现在的啃甘蔗更有趣味。

甜芦粟

在江南地区,人们管茎秆含糖较高的胡秫叫“甜芦粟”,曾经是上海人最爱吃的零食之一。胡秫遇到前期干旱、后期降水量多的年份,湿热反常交替,孕穗时容易感染一种黑粉菌,会得瘤黑粉病,不长籽粒光长疙疙瘩瘩的瘤子,其幼嫩时称为“乌米”,可以用来做菜,味道非常鲜美。胡秫和玉米都长乌米,胡秫乌米的口感要好于玉米乌米。胡秫米中含有单宁,有收敛固脱的作用,患有慢性腹泻的病人常食高粱米粥有明显疗效,但大便燥结者应少食或不食高粱。其入药能益脾温中,可用于治疗脾胃虚弱、消化不良等症。胡秫根入药称为“爪龙”,能利小便,还能治膝痛、脚跟痛。

胡秫耐旱、耐瘠薄、耐盐碱,早年间*县南部山区的山塂薄地和北部海滩的沙土地都种了不少胡秫,只是产量不高。有一种胡秫叫牛心胡秫,穗呈牛心状,熟了之后像把火炬。有一种叫八杈儿的(品种名叫八棵杈),可以长出好几个穗,个头比较矮,出甜儿的比率高,最为孩子们所爱。还有一种散穗胡秫,穗子披散着,俗称“王八不抬头”,因为籽实灌浆后穗子就垂下头来,再也抬不起来。去粒的穗用来扎笤帚扎炊帚的,即便到了生产队时期,也会弄一块地种点散穗胡秫,好分给各家扎笤帚用。还有一种胡秫不知道名字,其穗如球果,熟透了黑红黑红的,胡秸皮通红通红的,可用来编红席。

补记:翻看清吴其濬《植物名实图考》,其“蜀秫”条谓:“北地通呼曰高梁……《农*全书》备载其功用,然大要以酿酒为贵。不畏潦,过顶则枯。水所浸处,即生白根,摘而酱之,肥美无伦。”水淹之后生出的气根,居然可以像酱*瓜一样酱了吃,而且“肥美无伦”,这种吃法是我所不知道的,故此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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