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安徽日报
风吹向乡野,吹过树梢,吹到人心里。行路者山一程水一程,深一脚浅一脚,脚印层层叠叠,脚印里有乡野的勃勃地气,也有乡野的民风人情。
大湾·菊
那一天,下车伊始,人站在大湾村的停车场,好一会才将大脑皮层中的方向感切换至现场。
犹记年5月中旬,首度寻访金寨大湾村,但见土屋土墙栋栋。年11月中旬,重来此地,以沧海桑田或翻天覆地形容变化,均不为过。山乡有变亦有未变,眼前大山依旧,茂林修竹如常。村民陈泽申的老宅作为参观景点,得以腾退保留。四年前走往他家的那条土路,已换成一条石块铺就的山道。唯有红砖房,如昔日模样保存。四年前的那天,从农田归来的他站在屋角,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胶靴上还沾着泥巴,向一行人挥手瞬间,咧嘴而笑。
步出陈家老宅,与文友踏往村前一个山坳。阳光金灿灿一片,梯田金灿灿一片。不规则的一块块梯田里,密集长着金丝皇菊。金丝皇菊刚收过一茬,仍是株株金*,明亮耀眼。
皖地产菊,皖北有亳菊,皖东有滁菊,皖南有徽菊。若将大湾村金丝皇菊列入,皖西好似完成一项填空。但这金丝皇菊并非大湾村所独有,山南水北,天南地北,多地种植。金寨有茶,有石斛,有玉石,大湾村偏偏独辟蹊径,引入金丝皇菊,而且闻说经济效益可观。
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菊菊也发。
月亮湾·月
泾县山里有月亮湾,大别山深处也有月亮湾。月亮湾的名字,有五分天趣,也有五分诗意。天趣是自然生成,诗意乃人心荡漾。
类似巢湖三瓜公社,霍山月亮湾深藏群山中。此地月亮湾原为“三线厂”,经由一番改造,化身为作家村。山路重重挡不住,大风暴雪锁不住,月亮湾作家村名声飞出大山,为之奔走数年的作家许辉先生辛劳有成。在月亮湾,望月,听风,枕溪,诵读,写作……都是乐事,也见雅兴。月亮湾入驻国内一批作家,作家于月亮湾谈笑风生,呵笔成文。为文之人,煮月疗饥,也可煮月渡人。明月随风入梦,诗酒年华如梦。
月亮湾之月,时有在山顶,在树梢,在水中。于月亮湾观月,可见弯月、全月,可见朦胧月、皎洁月。春夜望月当倚窗,夏夜望月当置酒,秋夜望月当秉烛,冬夜望月当围炉。
西村·竹
皖南多竹,竹影婆娑,竹海处处。冬笋春笋可食,民用竹器繁多,如竹篮,如竹盘,如竹筒,如竹扁担、竹烟杆、竹臂搁。逗留宁国西村,计有一天一夜,期间三番遇竹。
那日晚饭后,从山坡慢慢下行,借助星点灯光,看到路上竖着门形标牌,标牌上写有“竹香”几个字,频频回看。次日早起,沿着河道慢行,河水深处如明镜,曲曲青山倒影其中;浅水处可见沉底沙石,几只白鹭争相啄食着什么。又走一截路,发现河对岸有一大片郁郁竹林,绵延起伏,约莫十余亩,雾气轻笼如纱,似有若无。不知从何处驶来的一辆黑色轿车,静静泊在竹林旁,像疲倦至极的夜行者,这会兀自熟睡。
吃罢早饭,往西村后山而行。沿途,见有一堵融有徽派建筑气韵的夯土墙,墙体泛红,嵌有鸳瓦叠成的镂空窗,墙边立着一株长有三杈的柿树。另一面石墙上,开到荼靡的万字花如瀑布倒垂。油菜地里或陡坡上,散落着奇形怪状的艺术装置。于青山绿水中乍见散发着工业气息的装置,顿感突兀,以为不如就地取材,选些竹木石或粗瓷陶罐搭配。不过,若图自然简朴,村村以竹木布景,用陶瓷装点,难免千篇一律之嫌。这颇似一个悖论,让践行者左右为难。
西村之行,起笔如诗,收笔似小说。众人进了竹林,一一落座,坐成一个圆形,木桌上铺了青布,青布上别无他物。竹下之会,清简至极,你一言我一句闲谈。山风丝丝清凉,阳光缕缕透射而下,落在沉积如棉的竹叶上,地面上便显现出斑斑点点的光与影,像半空中的瘦竹翠叶与地上的往日枯叶纠缠着私语着。
小岭南·房
己亥年,腊月,一场雪不期而至。雪中看景,雪中会友,都是开心事。因了设计师张承宏之约,雪后往小岭南而行,小岭南地处江淮分水岭“脊背”。按他的指引,经滁河干渠到曹操河,一路景点如穿珠。曹操河是条古江淮运河,站在古墓群凤凰墩上,可俯瞰曹操河,也可远眺鸡鸣山。当年领兵疏浚古河道的曹操,应是经略许久,深研一方地理形胜。
性情温和的张承宏一头扎入乡村多年,为伊消得人憔悴,比对不同地域文化与人居环境,爬梳许多实践案例和学界理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要费工夫。一磨再磨,十易其稿,他提炼出江淮民居风格——“硬山半马,青砖白缝小合院”,相关的详细论证得到一众专家学者的赞许。为定一个字,捻断数根须,那酌定的十一个字,可谓字字熬心,字字含金,字字落在小岭南,字字长在民居上。
小岭南村中,平房居多,也有二层建筑。瓦上残雪团团,映衬出乡村古韵与喜气。门前围有篱笆,屋角植有一丛青竹,屋后留出一块菜地,菜地里青菜朵朵。嵌有鹅卵石的石径连通着屋舍,墙上大块玻璃照出景中景,小小圆形门平添奇妙透视感,上有露台下有院落,易于招风与采光……坐在屋内喝咖啡,步入院内可摘果。若在秋日,可在稻田办一场乡村音乐会。
从湖南到山东,由河南到河北,从亳州辉山村、药王村到合肥小岭南、山口凌,再到滁州井楠村、小岗村,张承宏与团队经手诸多繁重乡村修缮或复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