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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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13 21: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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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岑禾懿说,陆青云要出关了,很快就要回宫。

萧皖彼时正同小五、小六、小七搓着麻将,置若罔闻:“来来来,二筒!杠上花!”

岑禾懿也就好脾气地等着萧皖搓完了麻将,不动声色地坐在萧皖身边看完了一本书,逼得萧皖下了牌桌子。

萧皖吊儿郎当地揽住岑禾懿:“好嫂子,你回去告诉我那个缺心眼的亲哥,我不会拿他心尖尖上的那位陆统领如何的。”

岑禾懿推开萧皖的手:“别乱喊,谁是你嫂子。”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你说的可是真的?青云这次回来,你不会再喊打喊杀的了吧?”

萧皖嬉皮笑脸地凑上前:“那个时候不是还小嘛,不懂事。我现在懂事啦,知道他是我亲皇兄的股肱之臣,我不会任性的。”

她虽刁蛮任性,但也知道好歹。新朝初立,本在休养生息之时,奈何阿娘死的时候,父皇狠狠地发过一阵子疯。

她不是很了解父皇与母后之间的事情,只知道那时候他们颇为剑拔弩张,只要是母后倡议的*策,父皇必定全然反对。

那段时间的朝*很乱,朝令夕改,以至于到现在东秦还没能全然恢复元气。

而边疆的小国在东秦混乱的这几年加紧休养生息,国力一个一个越来越强大,若非摸不清东秦的根基底子和一个陆青云,只怕是又要开战。

要问陆青云是谁,以前跟着她父皇南征北战的陆元帅的养子,天赋异禀,承了陆元帅的一身衣钵。

陆青云的身材高大,又总是冷着脸不爱笑、不爱说话,常日怀中抱着一柄冷剑,剑出鞘的速度几乎是没人看得清的。

皇兄登基的时候还年少,父皇去世突然,宫里宫外都是她的养母姜太后在操持,那段时间混乱得紧,母后没来得及肃清整治宫防,是宫防最为疏松的一段时间。

京城里各方的势力都有,朝野内外虎视眈眈。年少尚没有自保能力且位高权重的皇兄就成了被刺杀的香饽饽,少帝一死,天下自然大乱。

母后一发狠,将陆家父子一起拎进了宫里,彻夜守卫皇兄与九清宫。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会质疑陆青云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护佑皇兄周全,但当陆青云整夜奋战后击杀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杀手冥*后,这种质疑的声音自然而然地销声匿迹了。

陆青云不仅有独步天下的剑术,更加有比杀手还要冷静理智的头脑,会调动周围一切有利的环境击杀对手,且永远面不改色,没有人,可以看透他的想法。

从陆青云护卫她皇兄开始,皇兄的名字就从各大杀手组织的名单上撤了下来,表示再不接关于此人的订单。

那一年,陆青云才十五岁。

那以后的陆统领自然是聚齐了十分的威望,他的名望达到顶点是在他十七岁、带着六千黑甲兵奔袭胶东、喝退胶东大*三千里那年。

那时他差点就打进了胶东的都城,若非胶东地理位置和人文特殊,统一的成本太大,加之东秦才将将立国,拖不起持久的战争,否则胶东险些就要并入东秦了。

她记得他出征的时候,一身黑衣重甲,站在城楼之上,大手一挥,六千男儿铿锵跪下,乌压压的一片,*号震天响。他遥遥立在城头上,面容模糊不清,身影却如山一般高大。

他身上是铁血多年、杀伐果断的冷硬。他的眼神戾气太重,背后不知是多少人的鲜血白骨。

宫里谁都怕他,唯独萧皖不怕他。

宫里的人都知道,明成公主与陆统领关系不好,十分不好,总是针尖对麦芒的。但其实,很少有人记得,她同陆青云还有过一段极好极好的时光。

她前些年的时候身体一直不太好,陆青云武艺卓绝,自然被母后派来传她武艺,不求能仗剑天涯,至少强身健体。所以陆青云还算是她半个师父。

那时他已经是皇兄身边那个铁血将*了,宫里的人都说他杀孽太重,不敢靠近他。

唯独萧皖敢,她总是觉得,陆青云虽然冷着脸,虽然是一把顶好顶好的利剑,但他心头是柔软善良的,他这把利剑,是为了守护他们萧家的江山才沾满鲜血的。

就算天下人都不了解他,但她萧皖总归是知道他内心有多柔软的。

直到,温书哥哥的死。

那以后,她和陆青云就再没有过平心静气好好相处的时候,他们见面永远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岑禾懿说,她那时候就像一只血红着眼睛的小兽,见着陆青云就想把他撕成碎片。她眼底是那样浓郁的恨和悲伤,连母后和皇兄都拦她不住。

她那时候,的的确确是有些偏执,局面一度失去控制,最后是陆青云跟着自己师父去了毕凤谷闭关,他们两人之间才算告一段落。宫中也总算才有了几年的太平。

如今,陆青云要回来了?

萧皖重新坐回牌桌,面无表情地打出一张牌,回来就回来呗。筹码没打光之前,谁知道谁的底牌是什么。

现如今的她,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2

但也不意味着萧承谦就能把她当免费劳动力来使。

她从小跟皇兄便不像一对皇家的兄妹,别人的皇室,为了争权夺利,那叫一个血流成河。

在他们这里,权力,便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一件东西。

她家皇兄,身子里多长了根懒筋,治国也全图省事,别人家的少帝恨不得早早亲*,跟辅*大臣之间的矛盾非流血不能解决。

而她皇兄,是一推再推,最后太傅们不得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再不告老还乡,孙子就要认隔壁王姓的作爷爷了。太傅们话说都到这个份上了,她本来以为她皇兄怎么都该深感愧疚地开始亲*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萧承谦脱口而出:“不若让皇妹登基,皇妹自小聪颖,更胜承谦百倍,定能君临天下,带我东秦一统江山!”

她听着就叫嚷了起来:“萧承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起来上早朝而已……”还没说完,她就被萧承谦的大宫女捂着嘴拖了下去。

而后她居然听到消息,太傅们在认真考虑萧承谦的建议,万般悲愤之下,她选择了自杀,掐着点挂了白绫。

吓得她母后花容失色,亲自押着陆青云上朝了。

时间一晃就是五六年了,她那混帐皇兄,马上二十岁要及冠了,一国之君的及冠礼自然是要好好操办的。

东秦朝的附属小国们将前来朝贺,来就来呗,东秦也不缺接待的使臣,偏偏啊偏偏,萧承谦这个王八蛋非要她去迎接。

萧承谦这个钢铁直男,不知道女生出门要化妆、要打扮、要梳头发的呀,那么麻烦,哪有在宫里打麻将来得自在。

但这几年萧承谦暗中得了岑禾懿指点,打蛇打七寸,两人斗智斗勇的时候,他总要棋高一着赢了她。她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这一招必杀技搬出来。

萧皖踩着紫檀木桌,手里拽着条滑溜溜的白绫,双眸含泪:“小五、小六、小七,你家公主就要走了,你们千万不要难过,我在地下,会祝福你们的。”

小五、小六、小七在一旁支了张牌桌,此时吆五喝六正热闹着。

小五磕着瓜子:“公主啊,别虚情假意的了,你就是想把我们一起骗下去陪你打麻将。”

小六吐了口瓜子皮:“可不,公主啊,要我看,你赶紧趁着皇上还没来,我们搓两圈,他要是来了,你连这两圈都搓不上了。”

小七拿出*盘:“来来来,买定离手啊,我们*一*这次公主赢还是皇上赢。”

“我们都是公主的侍从,都是最了解公主的人。”

“那肯定买皇上啊!”

“小七,下次你就设个公主能在皇上到了之后撑几盏茶的功夫,老是*他俩谁赢,都没悬念了。”

萧皖一拍墙壁:“我自杀呢,你们几个狗奴才能不能认真点!”

小五、小六、小七都抬起头看了萧皖一眼。

“哦,公主自杀呢。”

“嗯,真自杀呢。”

“你买谁赢。”

“当然皇上啊。”

萧皖再拍墙壁:“你们仨狗奴才再不滚过来,晚饭我就扣你们的猪肘子!”

小五、小六、小七立马奔了过来,眼睛如同开关一般说哭就哭,开始围着萧皖嚎了起来。

小五:“公主啊,您不能死啊。太后娘娘会难过的。”

小六:“公主您不能吃猪肘子了啊,太后娘娘说您太胖了,再胖尚衣局给您做衣服又要改尺寸了,给奴才吃吧!奴才卑贱,奴才还能胖!”

小七:“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

萧皖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嚎叫的内容拐了一点,但是没关系,自杀的氛围可算到了。今天她萧皖也是氛围感美人呢。

但是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哎哎哎,你们仨的牌桌子,牌桌子还没收呢!”

于是小五、小六、小七手忙脚乱地收了一通桌子,在殿里跑来跑去的,把麻将桌推来和萧皖自杀用的紫檀桌拼在了一起。萧皖想着,一张桌子也是自杀,两张桌子也是自杀,应该没什么关系。

最后只有桌上的麻将没来得及找地方搁,萧皖咬咬牙,和小五、小六、小七几个人分摊开了,将麻将藏在了袖子里。

刚刚收拾完毕,门就被人推开了。

3

萧皖听见脚步声,开始做戏了,手里扯着素白的绸缎,双目无神:“从小生在这皇家,真是没意思极了,看够了皇权之争带来的满目疮痍,我像囚在笼中的金丝雀,总是渴望,高高的蓝天。”

小五、小六、小七此刻配合地哀嚎:“公主您想开些,公主。”

“不!”萧皖扭了扭身子,“我要去死!你们,都不要拦我!”

“咚!”

因为萧皖动作太大,袖子里的麻将掉了一块出来。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

萧皖低头给小五凶狠地使眼色,小五马上懂了,捡起那块麻将准备不动声色地塞进萧皖的袖子里,无奈萧皖那天穿的是一身窄袖袄裙,他塞了好几次没塞进去。

小六将他一推:“我来。”

谁知这一推不要紧,小五一下子没站稳,“啪”地摔了,带出萧皖袖子里其他的麻将,“哗啦啦”掉了一地。

小五、小六、小七开始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

萧皖提了提裙子,开始低声咒骂起三人:“不中用不中用,别捡麻将了,快去找母后!”

她余光偶然瞥见殿内身姿端正的青年时才觉得不对劲。萧承谦哪会把背挺得那么直,萧承谦天生就像没长骨头似的,到哪儿趴哪儿。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她印象中身边的人里面,只有一个。

陆青云。

青年身着玄衣,衣摆上绣着赤金飞鱼,气质却十分低调内敛。他面冷如霜,轮廓分明,黑发齐齐整整地用金冠束起。比之五年前,他浑身的肃杀之气收敛了许多,眼里也平和沉静得似一汪深谭。

他抱着剑,向前走了两步,拱手行礼:“殿下。”

萧皖扯了扯嘴角,突然没了玩闹的心思,随意地坐了下来,嘴角抿起,侧过脸去,也不叫陆青云平身。

但陆青云最清楚萧皖的德性不过,立起身来,目光板正地看向萧皖:“殿下还是少胡闹些的为好,太后和皇上自然是舍不得惩罚公主,但公主身边服侍之人呢。”

他语气云淡风轻,但唇齿之间,就是生死的威胁。他眼神凌厉,让人毫不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萧皖一下子生了气,一把将白绫从房梁上拽下来,塞进陆青云的手里:“你干脆直接勒死我。

“我知道你陆大统领腕力过人,立时三刻我就能断了气,也感受不到多少痛苦。反正死在你陆大统领手上的人多如牛毛,还差我这么一个吗?

“你亲自来取我的命啊!就像你当年杀温书哥哥时候那么干脆利落!”

“温书”两个字一出,整座宫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谁都知道,这是陆大统领和公主之间的禁忌之地,提不得的。

陆青云眼神凌厉,小五、小六、小七已经瑟瑟发抖。

“你若当真不想去,也大可不必提出温书来激我。自己同陛下说就是。”

萧皖怒极反笑:“去啊,本宫为什么不去,小五、小六、小七,给本宫梳妆打扮,摆驾四方馆。”

4

萧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萧承谦,一定要,逼她,来,四方馆了。

甚至不惜出动刚出关的陆青云。

去他爷爷的四方来使,不就是变相给她安排的相亲吗?

谁家来贺寿的使团里面,全是一水儿的俊俏小郎君啊?萧皖推开门,凭借着多年同萧承谦斗智斗勇的经验,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可能是母后这几年老了,对权力没有兴趣了,就喜欢逮着她和萧承谦来折腾。前段时间,非要他们谁成亲生个小崽子给她玩。

在得到了他们两人的明确拒绝后,母上大人生气地拍了桌子,说是年底要是两个人一个都不成亲,她就亲自来,给萧承谦纳一宫的妃子,给萧皖养一府的面首。

萧皖并萧承谦:“还有这等好事?”

姜太后:“养嫔妃和养面首的钱自然是走你们的私库。”

那以后她和萧承谦两人面上便总是笑呵呵的。

“皇兄啊,你看这春光正好哈……想不想偶遇个宫女、生个娃娃什么的……”

“皇妹啊,朕给你寻了个稳婆……”

为了让她提前嫁出去,萧承谦居然下这样的血本,太过分了。

萧皖当即微笑,温婉大方地冲着门内的男孩子们一笑:“明成公主马上就来,奴家这就去催一催。烦各位公子等上一等。”

趁着殿内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刚要跑,便听得一声轻笑传来。

“见过公主殿下。”

她原本是打死不想认的,谁知却被那人逮住了手腕:“殿下,既然来了,大家坐下,分杯茶吃,交个朋友也是善缘啊。”

她生了恼怒,本想挣脱,却被攥得紧紧的,她挣不开,恼怒地抬头,撞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

那人亦笑亦嗔,眉目皆似含情,穿一身招摇的红衣,低下头,礼数充足地行礼:“胶东尹辞林,见过东秦明成公主。殿下不必再否认,小王虽说愚钝,却还是识得殿下绝世风姿的,婢女岂有殿下这般风度。”

萧皖没办法,只得坐下来。在一群眉清目秀的少年群里,听他们小心翼翼地讨好奉承自己,萧皖明显心不在焉。

还是那个尹辞林,似笑非笑地把她看着。把萧皖看得不耐烦了,转过头去瞪着他:“本公主脸上是有朵花吗?需得您一直看着。”

尹辞林唇角微笑不变:“公主殿下姿容绝世,比花更娇艳。小王心甚悦之,稍后便向东秦皇上递上国书,求娶公主殿下。”

此言一出,四方馆里的使臣都惊了一惊。

虽然都知道此行除了贺寿更重要的是求娶明成公主萧皖,但近日各国使臣都在互相试探对方实力,没想到胶东的使臣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看来前几日听闻胶东又新发现了几处金矿的事情是真的了。

胶东是个半岛,矿藏资源异常丰富,整个岛国的居民靠挖掘矿藏便足以维生。

使臣各自都打起了肚皮官司,开始在心里计较究竟还要不要提亲。

萧皖没想到这人这样强势、这么直接,不过她还是没放在心上,随口敷衍道:“多谢您抬爱,可惜本公主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了。”

她这样的回答是尹辞林没想到的。尹辞林唇角的笑顿了顿,而后又扬起:“恕小王无礼,斗胆问公主一句,那人是谁,竟能得了公主的青眼。”

当真是家里有矿了,开始狂了,要买媳妇了。

萧皖本想顺口回一句“关你屁事”,但是想想来之前岑禾懿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文雅文雅,那四个字在她唇角压了又压,脑子里灵机一动,她想起一个人的名字来。

“说来这人你也是认识的,正是我东秦陆帅之子陆小将*陆青云呀。我便是心悦他呀。”

胶东对陆青云是又恨又怕,当年那一战,陆青云差点把胶东的自信心都给打垮了。她说了陆青云的名字,这个尹辞林总不会还要来缠着她了吧?

“哐当”一声,剑落地的声音。

萧皖带着笑看过去,笑意却僵在了脸上。奶奶的,是陆青云啊。

虽然说陆青云平时也不是一个多么有表情的人,但若是萧承谦在现场,必然能够看出来,陆青云此刻,是真真正正的目瞪口呆了。

陆青云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强有力地跳了两下。面对千*万马面不改色的铁血将*,在看见萧皖巧笑嫣然说“我便是心悦他呀”的时候,落荒而逃。剑都忘了捡。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尹辞林挑挑眉,他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5

萧皖坐在回宫的马车上还在怔愣愣地想刚刚的场景。

有些东西被刻意的忽略遗忘在心底的角落,时间久了,她都以为自己是忘记了。

今日似乎氛围到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没有人知道她和陆青云之间的恩怨,他们不需剑拔弩张,她顺口而出,说自己心悦陆青云。

到底是为了拒婚,还是那一刻的心之所向,她也分不清楚。

那时她随着众人转过头去,陆青云逆光站在门口,手中剑都滑落了,脸上是少有的怔忪神情,愣愣的仿佛还是从前他们关系最最要好的时候。

她从小性子顽劣,最喜欢逃课溜出宫去玩,母后自己年少时也不是个安分的姑娘,故而对她这些行为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派陆青云在背后悄悄跟着,似乎只要有陆青云护着她,她的安全就不成问题。

她喜欢陆青云找到她的时候弯膝低头说“公主殿下”,她笑嘻嘻地扑上他的背,他也好脾气地就那样一路将她背回宫里去。只是没想到如今他对她还能有那几分的情意在。

想到这,萧皖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汹涌出许多画面来。

陆青云年幼时候活得并不容易,他是陆大人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上头还有两个陆家的嫡亲血脉。

也是天意弄人,陆大人的两个亲生儿子没有一个有武学天赋,反而是陆青云根骨奇佳,得陆元帅倾囊相授。

陆元帅的夫人心胸狭窄,甚至怀疑过陆青云是不是陆元帅在外面的私生子。

陆青云寄人篱下的十五年过得并不容易,虽是帅府的公子,却少有人将他当正经主子看待。

走到外面,也难免众人的指指点点,人们说他是陆大人的私生子,陆大人因着畏惧夫人彪悍,才称作捡来的。

陆青云进宫之前,她偶然一次在校场见过他一面。

半大的少年,被两个哥哥还有几个纨绔子弟围在一起打,他被打倒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也咬着牙不肯说一句软话。眼神狠厉得像草原进贡来关在笼子里的野狼。

他一生的转折点便是母后将他带进宫来让他护卫皇兄。

她跟在母后身旁看着。

母后将陆青云带到皇兄的面前:“青云,哀家要你成为承谦手里最利的一把刀,你可愿意吗?”

在九清宫的楼台上,少年冷峻的身影执剑半跪,认下负手而立的少帝为主,从此变成帝王手里一柄没有心的利刃。

她那时懵懂地想,活生生的一个小哥哥,怎么能做一把刀呢。但她错了,陆青云做得很好,非常好。很多事情,甚至用不着皇兄开口,陆青云便会主动替他解决掉麻烦。

她长在深宫里,知道很多事情腌臜发臭,却不得不去做,陆青云就是皇兄在黑暗里搅弄风云的那双手。

她沉默地看着,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可是有些时候,她真的会看不懂陆青云。

王丞云王尚书是当初辅佐着父皇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元勋,也是父皇弥留之际点给皇兄的辅*大臣之一,她这一生再没见过比王尚书更加为国为民的人。

身为开国元勋,二品大员,家徒四壁,衣服都是尚书夫人亲手做的。屋子里不过养了一只羊,供羊奶给小儿与老母,冬日再用羊毛来做衣服。

但王尚书被流寇刺杀于归家的途中。一国尚书,去世后,连一口好棺材都买不起,在家中停灵七日,才得了墓地下葬。她偷偷去看过一眼,王尚书胸口上的那个弯月标记,是陆青云独有的挽月剑法。

她跟陆青云大吵了一架,说是吵架,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质疑陆青云。

她问陆青云:“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王尚书那般为国为民的人都得不到一个善终吗?王尚书忠心耿耿,一心为民,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无端的猜疑,就要断掉一个为国为民的好人的性命吗?”

陆青云面无表情地回答她:“陛下需要的不是清官而是能吏,王尚书自然是为国为民的,但他无欲无求,这样的人是最不好控制的。王尚书身上牵动的民心太多,他要阻挡陛下的新*,束缚陛下的手脚,自然该死。”

她哭着打了他一巴掌:“你怎能如此冷酷冷血、寡淡无情!你眼里没有是非黑白吗?你真的要一辈子做那么一把没有心的快刀吗?”

陆青云说:“臣只是一把刀,一把为陛下铲除一切屏障的刀。臣只看他们该不该死,若是死了能换来什么。为了民生兴盛、万里山河,这一切,臣都做得心甘情愿。”

她突然明白眼前这个人,不问善恶。他会杀坏人,也会杀好人,只看值不值得。

他眼中不是人间疾苦,而是万里家国山河,他不是单枪匹马惩奸除恶的游侠,而是一把握在帝王手中、必要绝对臣服的利刃。

那一瞬间,萧皖看着一如既往冷面的陆青云,打了个寒战。

她不禁问他:“若是有一天,我的死,能换来巨大的利益呢?你会替我皇兄动手吗?”

陆青云没有回答。

6

这次事情过后,她*气离开了宫里。却一着不慎,被人贩子给卖进了青楼。

老鸨喜欢她的模样,给她办了个盛大的开苞礼。同其他姑娘的不太一样,设擂台,百两白银上台打擂一次,守住擂台的,才有资格给银子,才能抱得美人归。

这噱头极大,来了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在江上,画舫,她被捆了手脚、捂了嘴,红纱影影绰绰,外面是一群色眯眯的男人在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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