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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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园深深
文/贝姆
(图片源自网络)
在被丢入熊熊燃烧的之前,童谣心里叹了一声,原来她还是走不出这园子。她用最后所有的力气,紧紧捏着怀里的鼻烟壶,她忘了告诉沈鹰:沈家的传家之宝鼻烟壶,就是开启宝藏的钥匙。
本文刊载于《飞·魔幻》杂志.3A
第一章
她手里紧紧地拽着一个鼻烟壶,瘦削的小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浮起青筋。
鼻烟壶是最常见的珐琅彩扁瓶形,椭圆形圈足,壶体两面开光。瓶子内绘西洋少女,少女*发微卷,唇角含笑,幽然眺望。
*把手背在身后,连连退了几步,跌在地上。那群人穷凶恶极地一拥而上,死死地掰着她的手指。
指节处已经握到发白,她到底是比不过壮年男子的力气,听到一声“咔嚓”声,手指硬生生被他们掰断了一根。鼻烟壶从手心中滑落,跌到地上咕噜噜地滚到那个女人的脚下。
*死死地咬住下唇,不发出一声痛呼,惨白的面色像是一张白纸。那女人命伺候她的婆子捡起来递到她的手中,用白色的手帕细细地包着放入香囊中。
她俯下身子,凑到*的耳边,朱红色的指甲划过*的脸颊。声音犹如出谷*莺般婉转,吐出来的字眼却恶*至极。
“你看看你,拿什么和我比?贱婢。”她只是挥一挥手,就有一群侍候在旁的人点头哈腰的过来。
老管家递上茶盏,殷勤地说道:“到底是大少爷眼皮下走动的人,少奶奶你若是解气了,我就找人把她给抬下去,省的碍您的眼。”
那双朱红色的手指落在了留声机上,唱针落在唱片上,吱呀呀旋转中传出悠扬的女声。少奶奶让婆子递上来一个玉盆,将双手浸泡在其中,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手背,再也没看*一眼。
老管家示意两个孔武大汉一左一右地扛起*,见她额头渗满豆大的汗珠。眼神中划过一丝悲悯,他趁着高声呵斥将*丢到柴房的时候,站在少奶奶看不到的角度压低声音,说:“童丫头,再忍忍吧。我听说,大少爷就快回来了。”
*本来暗淡无光的眼珠突然滴溜地转了一圈,因为咬得太紧,所以唇瓣上都渗出了一排血珠。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朝着少奶奶的方向“呸”了一声,吓得管家指挥那两人赶紧把她带下去。
第二章
老管家是看着*长大的,这荔园是沈家太老爷买的一座破落的官邸重新翻修的。太老爷祖籍苏州,因为南边时局动荡,才举家迁到北边。到了大少爷出生的时候,太老爷已经驾鹤西去多年。外面的时局越来越差,沈家靠着积累多年的福荫,倒也在北平算的上是大户人家。
*的父母是第一批被买进来的奴仆,所以她从生下来,学会的第一二个字就是在卖身契上签的“*”。
*还在跌跌撞撞学走路的时候,母亲就牵着她给老太爷老夫人挨着磕头。她记得老夫人有一套清朝的宫服,配着一双花盆底的木鞋,偶然天气好的时候她也会把衣服拿出来展开,莞尔地笑道:“我们沈家族谱上是出过一位镶*旗的格格,我们沈家是大富大贵之家。”
印象深的反而不是那套华丽的镶金边银线的衣服,是老太爷捏在手中把玩的沈家的另一件传家之宝的鼻烟壶。*第一次见那上面的西洋女人,还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头发,想要弯曲成那样好看的幅度。母亲说那是拿火钳烫滚之后,将头发一圈一圈的绕上去,才能做出那样的头发。北门的勾栏院里不干净的女人都是那样做的,所以这鼻烟壶上的女人,一定也是不干净的。
可是*并不觉得,那个西洋女人如此好看,怎么能和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相提并论。更何况沈家的人都拿着鼻烟壶当个宝,老太爷更是时时刻刻都离不了手。
大少爷走的时候把传家之宝留给了*,他搂着她还瑟瑟发抖的身子,说:“我既然要了你,就会对你负责。等我留洋归来,就和母亲说娶你进门。”
那张大床上本来铺着纯白色的丝帛单子,开出一朵艳红色的花。*被大少爷紧紧搂在怀中,光洁的身子像一尾滑溜溜的鱼。离大少爷走还剩三日,这三日*都没有下过床,等出了那间屋子,她手里紧紧拽着那个鼻烟壶。
可是大少爷还没回来,夫人就敲锣打鼓地给他娶了个老婆。拜堂的时候是用大红公鸡替的,鸡飞狗跳的场面却没有一个敢笑出声。
大少奶奶是*官的女儿,嫁进沈家的那天带了一个排的士兵腰间别着大枪站成两列,她自己却是风一吹就要飘走的纤弱身子。所有人的余光都落到*身上,她却挺直了腰板儿认认真真地跟随大家给新夫人磕头请安。
可是甫一抬头,穿着新嫁衣的少奶奶就站到了自己面前,从婆子手中本准备用来挑起红盖头的秤杆,挑了挑*的下巴,偏过头对坐在大堂上等喝媳妇茶的夫人说:“这丫头倒是生的俊,不知是哪个房里的?”
夫人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又看了看一身红衣的新媳妇,眼神示意一个婆子站出来答话。“回大少奶奶,是大少爷房里的。”
“这么俊的可不敢再放着了,从明儿起,到后院做粗使丫头吧。”后来人人都赞少奶奶眼睛尖,只是这么轻轻地一扫,就把大少爷先前留下的狐媚子给赶出了婚房。
第三章
柴房有个角落能够看到外面的星星,*被折断手指的那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胸前。她用另一只手匍匐着爬到草垛子那一块,尽力让自己受苦也受的舒服一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老管家左右张望着进了柴房,见*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虽然惨白但唇彩却红的吓人。
“童丫头,你还在折腾个什么劲儿。”离草垛子还有一小截距离,她只能用这样狼狈的姿势继续趴着。老管家快步上前,扶起她躺在上面,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叹息。
“那物件本来就是沈家的,少奶奶要收回去也是理所当然。你又何必较这个真儿,凡事,凡事等大少爷回来……再从长计议。”他把手中的伤药塞到*手中,用牙咬着绷带想把它撕断,却费了半天的力气也徒劳无功。
*接过绷带,一口小碎牙锋利地一咬,又“呸”了一声把口中的线头吐了出来。“怕等不到他回来,就被这个女人弄死了。”
老管家被*眸子中晶亮的闪光晃了一下,她说这话时没有半分的恐惧,反倒与她年龄不符的镇定。
“嘘……”老管家站起身走到门边,探出头张望了一番,转回来蹲下身子,在*的耳边说:“我听说,大少爷已经在回国的渡船上了。我给他捎了信儿,提了你的事儿,你就放宽心等着。”
*的表情却没有大惊大喜之态,她把手伸进衣兜里,想去握着那个鼻烟壶,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那东西刚刚被那个女人抢走了。
第四章
大少爷回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想起了关在柴房里的*。少奶奶穿金戴银地迎了出去,却见到沈鹰牵着一个西洋女人走了进来。于是大家都极有默契地不再提,柴房里面还关着一个女人。
每天夜里都会响起大少奶奶摔东西的声音,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显得格外的渗人。许是重复同样的哭闹有些乏了,她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和她同样被遗弃的女人,*。
大少奶奶亲自把*从柴房里接了出来,吩咐婆子给她苍白的双颊上抹上胭脂,本来还折了红纸给她抿颜色,但见她那血红的唇瓣,又觉得不用多此一举。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美艳过,即使沈鹰专宠的那几日,她身着片缕也衬不住这个年华女子的美貌。现在一身绫罗绸缎加身,她头上的珠钗仿佛是夺*的铃铛,走一步就奏起催命声乐。
但走到沈鹰面前时,*觉得在那样的眼神之下,再美的朱钗也没有任何存在感。他偏着头望着她,对身边的那个西洋女人说了一句叽里咕噜的话,反倒把目光投向大少奶奶,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休了我吗?你不是要跟着这洋女人搞什么一夫一妻制吗?”大少奶奶凄然地笑了,声音有些颤抖,忽然指着*尖声叫道:“那这个女人你怎么办?你甚至把沈家的传家之宝都给了她!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她一个交待?”
*有三年没见过沈鹰,他走之前还没有这么高,也没有对她这样冷淡。她低着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听到沈鹰的声音在她头顶上盘旋。
“那不过是年少不懂事,做不得数。”
所有人都对*说,等着大少爷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们竟通通都不知道,人可以回来,心却不一定是原来那颗心。
大少奶奶又在一旁摔东西,*却笑了,她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个西洋女人,真和鼻烟壶上的一样。那是东方女人没有的韵味,却牢牢地拴住了沈鹰这个中国男人。
后来,在某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逃了。
第五章
*从来没有离开过荔园,她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多时日,其实也不过就是在北京城里转了两个昼夜。等步履蹒跚地到了出城关卡时,却看到老管家揣着手,神色慌张地立在守城的士兵身后。
*背过身子想逃,但脚力哪里比得上天天巡逻的守城兵,不过一百米的距离,她就被两个人擒住揪了回来。
“丫头,你怎么这么的想不开。大少爷对你,好歹也是念了情分的。”老管家拨开她头上粘着的草须,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地说道:“从他回来以后,大少奶奶可曾刁难过你?你说你这一跑,到底图的什么劲儿?”
“也不过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别人身上,无暇顾及我这些小角色罢了。可她,毕竟还是大少奶奶。”*心里明白,这个家里讲究的是一个名分。大少爷再宠那个西洋女人,祖宗家法也不会让他娶进门,而大少奶奶的身份地位却是一直在那儿的。
更何况,或许这西洋女人也不过是下一个自己。她咬了咬下唇,遏止自己想起当初的三寸春暖时光。
老管家对着*连连摆手,却没想*低垂着眼眸,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暗示,继续喃喃地说:“这天生的富贵种子,和下作的贫贱胚子,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般的露水情缘。怪我当初想太多,如今才是伤心太多。”
老管家身后长长的影子里,缓缓走出一个人,那人的手指比*还要肤质细腻,他拨开挡着她眼帘的乱发,声音清冷地说:“我当是你真心不怨,原来这满肚子的话都藏心里了。”
沈鹰伸手拂过她脏兮兮的脸颊,那双犹如狡兔般锐利的眸子精光一闪,猛地张口咬住他的手。老管家吓得脸色煞白,眼中盈满了焦虑之色,叨叨地说:“丫头,松口,这可使不得。”
*却死死咬住偏不松口,沈鹰疼地倒抽了一口气,反而转怒为笑,另一只手轻拍着*的头,低头凑到她耳边,轻笑说:“这才有我走之前的模样,这才是你啊,阿瑶。”
第六章
*又被收回了沈鹰的房里,那一日的事情被两个家丁绘声绘色地传,整个府里的下人都等着看笑话。大少奶奶听丫头们讲起时,正翘着手在喂鸟笼里的金丝雀,蔻丹的纤纤玉手轻轻一挽遮住了面,哂笑说道:“比起什么体罚饿饭,这罚到心里的才是真真折磨人。每日在房里见得他和新欢厮混,她这没名没分的,还不如三丈白绫交待了。”
*第一日回大屋里侍奉,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晨间端着一木盆的清水进屋,想到即将看到的一幕,恨得紧咬贝齿,手指紧紧扣着盆边。她拧好白巾,唤了一声后低垂着头立着,听到床慢里传出慵懒地男声:“拿进来。”
想到里面的无限春光,*双手握拳,咬了咬下唇,把心一横眼睛一闭掀起了床帘递了进去。半晌没有人接,她虚开一条缝看,却见到沈鹰好整以暇地仰躺在床上看她。
这张雕花大床可以平躺下八个青壮年,可现在,只有一个穿着白色里衣枕着枕头半坐半躺的男人。*左右看了看,睁大了双眼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愣住之际却忽然感觉到耳背有一丝热气,沈鹰不知在何时坐起了身子,凑到她的颈后。
“嘘……这原本是我和莉莉的秘密,现在被你知道了。你说,该怎么办?”沈鹰将呆若木鸡的*拥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朵喃喃地说着。
“她人呢?”*有些无法消化这个讯息,仍由沈鹰上下其手也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偏屋里睡着呢,西洋人嗜睡,不到日上三竿醒不来的。”原来这就是大少爷和西洋女人夜夜笙歌纵情迷醉的真相,*心里一喜,脸上泛起浅浅的笑意。
“我倒不知,我走这几年,你性子变得那样怯弱。被我这么一说,就寻了空子想逃跑。”他的手指绕着她乌黑的发丝,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拦在怀中。“还是你已经忘了,我走之前对你说过的话?”
*怎么会忘,在柴房里度过的每一个夜晚,她都是用这句话来支撑自己。正是有了这句话,大少奶奶的百般折磨她才挺了过来。无数次的责罚,她都没有动过逃跑的念头。但又是因为沈鹰轻飘飘的一句话,她才下定决心逃出荔园。
其实呵,这不过是因为,再坚韧再倔强,也不过是个女人啊。女人对于情爱一物,最是坚强和软弱。
*终于回握住沈鹰的手,却发现掌心里有个硌人的玩意儿,她望着他眼中的笑意,反手摊开看着那一枚珍贵的鼻烟壶,又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手中。
“这东西好好收着,先别给那个女人看见,不然又被抢了去。等改日你进了门,就不用再防着她。”沈鹰手里握着一把木梳,自上而下轻轻梳着她及肩的黑发。罢了,像以前一样将头靠在她削弱的肩膀上,柔情蜜意地说道:“西洋的万千女子,哪里抵得上我一个好*。”
第七章
沈鹰说,莉莉来中国真是为了嫁人的,但不是为了嫁给他。她是他在国外的同学,和邻城陈家留洋的陈思少爷相恋,可惜不管是沈家还是陈家,要娶一个西洋女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所以陈思少爷才先一步回家,让挚友帮忙照顾莉莉,想说服家中二老后,将莉莉明媒正娶迎回陈府。
可沈鹰在归国的渡船上,听到了老管家捎来的口信。他原本就在考虑回国后,怎么说服母亲让他娶了*,于是和莉莉陈思一合计,生出了这样欲盖弥彰的计谋。
回来以后,他一直在等着*来责问自己,又不敢主动相召惹得那个妒妇怀疑。到最后,竟听得老管家说,*既然跑了。
于是沈鹰觉得再也瞒不得*,她那泄愤的一口银牙,倒是让他找到了一个召她回屋的好借口。
*收拾洗漱的用品,为沈鹰换好衣裳,在他暧昧的目光下退出了房间。捧着木盆走了一路都不敢抬头,怕有人看到眼中闪烁的亮光,却不想快到了的时候,被人伸出手拦住了去路。
“大少奶奶等你多时了。”大少奶奶房里的柳枝,是少奶奶的陪嫁丫头,说话时的腔调十足十的相似。
*进了主屋,抿唇低着头,装出恭顺的模样。大夫人也坐在大少奶奶的旁边,穿了一身绿色刺绣夹袄,花盆底的鞋子上绣着一双龙凤。
“进屋里都看见些什么了?”大少奶奶的声音软地像是刚出锅的金包银,可里面裹得却不是甜馅儿,是致命的*。
“什么都没看见,大少爷拉着帘儿,想看什么也看不到。”她心里惴惴不安,那个鼻烟壶就放在外间的口袋里,原本打算一回屋就收着,却没想到径直被带到了这里。
“原来你还想看到些什么,真是个比我还痴心的人儿。”大少奶奶走到近旁,又一次用朱红色的指尖划着她的脸颊,原本还晴空万里的脸容突然变了颜色,低咒了一句:“蠢物。”
*的手不自主地捏紧了口袋,埋下头恨恨地咬着下唇。大少奶奶的目光慢慢往下移,定焦在她紧握的手上,刚想出声,却听到大夫人喊了一句:“鹰儿,你怎么来了。”
第八章
“娘,我想莉莉进门。”沈鹰的声音一落,屋子里响起尖锐的叫声,*这才抬起头瞄了一眼。如果不是知道了他的计划,单是看着他和莉莉相握的手,就足以把她的心戳得千疮百孔。
大少奶奶又在那里歇斯底里,大夫人拿出佛珠喃喃地念着,线断之后洒落一地。*蹲下身子一颗一颗的捡起来,听到大夫人苍老的声音说:“你如果是想娶偏房,这城里的女人甚至府里的丫鬟都任得你挑,我都不拦着。”
“任得我挑?”他转过身看着刚刚砸碎一个景德镇陶瓷花瓶的大少奶奶,尾音上扬地问道。
大少奶奶喘了几口气,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又一把抓住*的衣领,厉声说道:“即便你是娶这个贱婢,我也不反对,就是这个西洋女人不行!”
*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来,眼睛里却是璀璨的亮光,她低下眼帘遮住这种光彩,心里隐隐的期盼几乎快要溢出来。沈鹰见她受苦,立刻放开莉莉的手,一把拉过*,厉声对大少奶奶说道:“你又想搞出人命,是不是?”
他旋而转身,对着颤颤巍巍的老夫人正色说道:“那好,我便娶*。”
七日之后,沈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穿了一身红嫁纱,静静地坐在婚房的床榻上。她脸上浮起两抹红晕,心中想开了一罐蜜糖,甜的直到心尖。
婚房的门被人退开,她头上的红盖头被人一把揭开,*知道这意头不好,双眼愠怒地看着来人。
大少奶奶也穿了一身红,窈窕的身段被旗袍勾勒出绝妙的身段。她脸上先是泛着蜜一样的笑意,步步生莲地在她面前婀娜地走着。突然一个转身,面若罗刹地望着她,放声大笑后又开始嘤嘤地啜泣,虽然用双手掩着面,但泪水从指缝中簌簌地落下。
“我合该想到,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空洞悲哀,“他原本想娶的就是你。你们演了一出好戏!”
外面搭得戏台子正在唱“西厢记”,依呀好不热闹。*没有胜利的快乐,她望着眼前这个对她百般折磨的女人,心里有了些同情。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一直防范着大少奶奶突然扑过来,用鹰爪般的手指勒住她的喉咙。*甚至把手放在了身后,捏紧挑红盖头时用得秤杆,可大少奶奶哭过之后,带着一脸的落寞转身离开。
红烛烧了一半,门吱呀地又被人推开,沈鹰进屋看见揭了盖头的*,眼神掠过一抹错愕。*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新郎,眼里没有半分娇羞,只轻说了一句:“大少奶奶来过。”
沈鹰拾起地上的红盖头,握紧拳头捏在手中,恨声说了句:“胡闹。”举着两盏酒杯向*走来,语气温柔地哄道:“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喝过这杯交杯酒,你也就是有名有份的了。”
*接过酒杯,刚抿到唇边,又听得沈鹰赞说:“这身衣裳真是好看,称得你更美。这样的好时光,我与你的定情之物可带在身上?”
童谣把手伸入里衣,取出后把手一摊,那鼻烟壶上的少女在喜烛的映衬下更加娇美。沈鹰拿起鼻烟壶,对着烛光照了照,满面笑意地说道:“可得收好,这可是我们沈家的传家之宝。”
两人正要相拥而眠,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喧闹声,沈鹰坐起身子仔细一听,连忙为童谣披好外衣。童谣被他牵着走了两步,才听清外面一大群人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火势蔓延地速度极快,很快就烧到了大堂,沈鹰皱了眉想往后院冲,被童谣一把拉住生拉硬拽地出了荔园。
“房屋地契都在里面,没了,这下都没了。”沈鹰的表情有些麻木,握着童谣的手捏得她指尖发麻。“整个沈家,都没了。”
第九章
童谣的右手紧紧捏着那个鼻烟壶,紧咬着下唇眉头深锁。沈鹰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一把抱住童谣,在她耳边喃喃低语:“阿瑶,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这个鼻烟壶里,藏着沈家所有的金银珠宝。”
童谣想起母亲临走之前,将她拉到床边絮絮叨叨说话的那个*昏。鼻烟壶里有比现在的沈家更多十倍的家产,老太爷为了给沈家后代留一条后路,于是将鼻烟壶里的秘密告诉了一位信得过的家仆。又怕子孙挥霍无度,于是吩咐那个知道秘密的家仆,只有到危机时刻才能说出来。
童谣知道宝藏埋的地点,而沈鹰,竟然知道她就是秘密的传递人。
“童谣,告诉我鼻烟壶的秘密。从今以后,你就是大少奶奶,你就是我的正室。”沈鹰的表情有些激动,握着童谣双肩的手隐隐收紧。看着她迷惘的神情,沈鹰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问道:“童谣,你爱我吗?”
童谣觉得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她不稀罕什么名分,只求能和眼前的人在一起。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烈火中的荔园,这个她从出生起就困在里面的监狱,一把火后就变成了废宅。她想,这应该就是老太爷说的危急时刻。
“荒山往东走,有一个大山洞。沈家的财产,都埋在里面。”童谣原本以为,她会守着这个秘密一辈子。像自己的父母一样,直到快要死了,再告诉下一个传递人。
沈鹰突然笑了,笑得极度狂妄,童谣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噔噔噔有节奏的响声。这是花盆底的鞋子发不出的声音,她回头一看,那个西洋女人莉莉穿着高跟鞋一步步地朝他们走来。
童谣在昏迷之前还在想,究竟沈鹰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而邻城,到底有没有陈思这位少爷。
在被丢入熊熊燃烧的之前,童谣心里叹了一声,原来她还是走不出这园子。她用最后所有的力气,紧紧捏着怀里的鼻烟壶,她忘了告诉沈鹰:沈家的传家之宝鼻烟壶,就是开启宝藏的钥匙。鼻烟壶从手心中滑落,跌到地上咕噜噜地滚进烈焰中。
女人之于情爱,最是聪颖,最是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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