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我的马
假如我有一匹马,我能为它做些什么,才能真正得到拥有一匹马的乐趣呢?
首先,我得搬家,搬到城郊野地上。盖栋新房子,并圈起一个大大的院落。我还得在院子四周开垦出大片的土地,种上深浓茂密的马草。还得嫁给一个也愿意养马的人,最好他已经有养马的许多经验了。另外将来的孩子也得喜欢马。这样,我就得为了马永远留下来,永远地……
也就是说,除非我真正地爱上阿勒泰,决心永远生活在阿勒泰,否则我就永远不可能拥有一匹马。
在荒野中睡觉
有时睡着睡着,心有所动。
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上方天空的浓烈蓝色中,均匀地分布着一小片一小片鱼鳞般整整齐齐的白云——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像是用滚筒印染的方法印上去似的。那些云,大小相似,形状也几乎一致,都很薄,很淡,满天都是。
——这样的云,哪能简单地说它们是“停”在天空的,而是“吻”在天空的呀!它们一定有着更为深情的内容。我知道这是风的作品。我想象着风,如何在自己不可触及、不可想象的高处,宽广地呼啸着,带着巨大的狂喜,一泻千里。一路上,遭遇这场风的云们,来不及“啊”地惊叫一声就被打散,来不及追随那风再多奔腾一程,就被抛弃。最后,这些破碎的云们被风的尾势平稳悠长地抚过……
我所看到的这些云,是正在喘息的云,是仍处在激动之中的云。这些云没有自己的命运,但是多么幸福……
那样的云啊,让人睁开眼睛就猛然看到了,一朵一朵整齐地排列在天空中,说:“已经结束了……”
——让人觉得就在自己刚刚睡过去的那一小会儿的时间里,世界刚发生过奇迹。
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风总在下午刮起来。而上午——几乎每一天的上午,万里无云,世界坦坦荡荡,太过平静。仿佛永远也不会有风。
而风起的时候,又总让人觉得世界其实本来如此——世界本来就应该有这样的大风。我在半山腰往下看,再抬头往高处看。我看到全世界都是一场透明的倾斜,全世界都在倾向风去的方向。我的头发也往那边飘扬,我的心在原地挣扎,也充满了想要过去的渴望。
森林朝那边起伏,河朝那边流。还可以想象到森林里的每一棵枝子,每一根针叶都朝着那边指;河里的每一尾鱼,都头朝那边,在激流中深深地静止。
风通过沙依横布拉克,像是沙依横布拉克急剧地在世间奔驰。
我总是会在有风的时候想没风时候的情景——天上的云一缕一缕的,是飘动的。而此时,那云却是一道一道的,流逝一般飞快地移动。
草原鼓胀着力量,草原上的每一株草都在风中,顺着风势迅速生长。
河边空旷的土地
住在河对岸的姑娘江阿古丽,也喜欢在河边捡石头。她家我去过好几次,房间收拾得整齐明亮。地面用红砖铺成“人”字形的花纹,细细地洒了水。炕上整齐地摞着层层花哨的被褥。窗台又宽又明亮,养着几盆热闹的花。江阿古丽已经不上学了,但还没有出嫁。她是一个勤劳细心的女孩子,整天沉浮在家务活的海洋里。闲暇时间就绣绣花,去河边捡捡石头。生活寂静而心满意足。
和我一样,江阿古丽捡的石头也泡在水里。但是她只捡那种碗豆大小的、光滑明亮的小石子。斑斓精致地浸在一个小白盆里,放在窗台上,迎着阳光。金丝绒的窗帘静静停在一边,洁白的蕾丝罩帘在水面上轻轻晃动。
我想她一定精心收集了很多年才攒了这么大半盆子吧,湿漉漉地抓一把在手心,像抓着一把宝石似的。江阿古丽一定是敏感的。
攥着这样一把宝石,遥想从不曾为自己所知的那些过去事情……当江阿古丽还是个小女孩子的时候,她发现了故乡的美。从此珍爱着自己平凡孤独的生活,并深深地满意,深深地感激……
江阿古丽和我一样大。她的名字意为“初绽的花朵”。
但是在河边却从来没有碰到过她。
图片与文字均来源于《我的阿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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