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子/文秋虫开始唧唧,夏日终焉的感觉一日浓似一日。疫情让周围以往横跨太平洋两岸的空中飞人的飞行距离变小了,夏天他们纷纷飞往云南,晒出各种菌子。而我们这些家有神兽的家长,接到学校老师或明或暗的提示,不敢离开本地一步,嫉妒得不用吃菌子,眼睛里都有冒火的小人跳来跳去。今年的菌子确实来势汹汹,有赖物流的发达,简直要与大闸蟹一样位列仙班。但是菌子与能够人工养殖的大闸蟹不一样,菌子充满了野性,能长出菌子的菌丝不会尊重人类的意志,菌丝并不是为了作为人类的食物而存在的,它是整个大自然的一部分。它不会因为短视频网站上的网红们直播采摘,就突然变多。最近这些年,物流的发达确实增进了菌子的流通,但是野性的菌子能不能承受这么多人的追捧,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比如松茸已经被采摘到了进入濒危物种名录,可见情况之严重。所以收到朋友毫无预警投喂的一大箱奶浆菌的时候,心情非常复杂。打开箱子时扑鼻的香味馥郁盈屋,不像以前物流不够发达的时候,菌子到手里经常已经臭了。但这就让人更加担忧菌丝们还能撑多久,理论上来说埋藏于地下的菌丝能够延展到数十平方公里,但是地面上的子实体如果都被摘光,无法产生孢子,也无从产生菌丝,还是一条不归路。但为了不辜负朋友好意,我只好怀着为菌子担忧的心情,开始对它们下手。奶浆菌一有破口就会涌出洁白奶浆,浑身还沾满了*泥,最让人忐忑的是菌伞和菌柄里都会有很多肉肉的小蠕虫——你爱吃的菌子,虫子也很爱吃。小时候被妈妈拉着一起收拾清洁菌子,经常被突然钻出来的虫子吓得惊叫连连,被妈妈嘲笑大惊小怪,她的理论是“大虫吃小虫”,就算没有完全弄干净也没关系。但是爸爸就坚决拒绝参与吃菌子的前期准备工作,理由是眼不见心不烦。如今我也到了和我妈妈一样看到蠕动的虫子见怪不怪的年纪,家中队友居然也和我爸爸一样,看到白色的虫子就寒毛直竖。一整箱菌子可能有四五斤,全部收拾完,我把日本如今最红的歌手米津玄师新发行的专辑《迷途羔羊》循环听了三遍不止,这张专辑时长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前的人们干活时都自己唱山歌,和我要听歌才能一直坚持的道理可能差不多,这些单调重复又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活儿,确实需要有背景音乐支撑。全部收拾完的时候,正好放到专辑的最后一首《金丝雀》,“平凡的一天多么让人怀念”这句歌词一定是在今年的瘟疫期间写的,听了让人唏嘘。我看看筐里的菌子,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去山里捡菌子,吃新鲜的菌子,不用让它们远离自己的菌丝在异乡被扔掉,也不用忍受浪费带来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