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还有什么,比栀子花的香气更醉人的呢?那种直达心底的醉意,早就上了瘾。
我一向钟爱白色的花,尤其是在夏天。暑热难禁,而白花素洁,清雅,如冰似雪,让人见之便有清凉之意。
素色花冷艳,更有芳香流溢,不像有些花空有艳美的外表,只能看看,无法有更深的喜爱和交流。花若无香,便少了许多的生命力。
不管是在哪里的夏天,栀子花都是常见的,人们从不会觉得它是珍贵之物,虽然它又美又香,也很有格调。
无论是人家院子,还是校园,公司,甚至路旁,都可见栀子的身影。碧叶白花,团团簇簇,虽然开得繁多,却自带娴静的气息。
栀子花给人的感觉,是超凡脱俗,不染尘埃。它的香气,随风远远传来,好像在和人们玩捉迷藏,叫你快快去找它呢,便觉得它又是俏皮活泼的了。
栀子花一开,夏天的感觉便拉满了。晴朗的天气,天空蔚蓝,云团飘过浓密的树荫,阳光大片铺陈在地面,金色明亮,十分阔气。
而空气里有草木倾吐的味道,各种气息交织,有一种恋爱般的缠绵悱恻。
栀子花开时,不着艳妆,但空气里像炸裂了香水瓶,满天都是摄人心魄的甜香,太浪漫了。像青春和爱情,来得遽然,不由分说霸占了整个世界。你可以拒绝吗?那你也就拒绝了这美好的夏天。
于是你站在夏天的天空下,已然沉溺,顷刻间爱上了这热情勃发,荷尔蒙膨胀的季节。
风吹过,花香扑了一脸,没有人能禁得住这样的撩拨和示好,这是初长成的青春,在到处招摇。
栀子花,是我心中,夏天不可或缺的存在。若没有了它,夏天将失去一半的灵*。当然,夏天也还有别的花,可都不及栀子花的特别。
譬如,荷花远在水中,不能轻易靠近,冷了些。石榴美艳绝伦,多看两眼,却仿佛眼睛受了伤,不敢久视,是热情过了头。阳台上的茉莉花,又太羞涩拘谨,小小的花朵,不敢用力地绽放,何必如此束缚呢?
而栀子花,总是能很容易遇见,在清晨或*昏,在晴天或雨天,它实在太有存在感,好像是故意埋伏在我必经的路线。
栀子的洁白,如同一片素心,还不懂得装饰,却固执地等着被告白。
栀子花是很接地气的。儿时母亲得了栀子花花苞,便将它放在水缸里。第二天清晨,还没靠近水缸,栀子的馨香便入了鼻,幽幽的甜,清清的凉。那一缸的山泉水,更是沾染了栀子的香气。
两三朵半开的栀子如未融的冰雪,半浮半浸于水中,好像半醉半醒的佳人,慵懒而卧,却流露无限风情。那时,只觉得用这样的水做出来的饭,也带着栀子花的香,胃口也分外地好。
母亲那时真是年轻,晨起时,她梳好了发,便会将一支栀子花插在头发间。挽一个髻,配一朵初开的栀子,雪白的花瓣背面,犹泛着青色。
她的头发乌黑浓密,栀子花安稳地倚靠着发髻,半隐半露,但香气是毫不含糊的。走到哪儿,便香到哪儿,有时还会有大胆的蜜蜂歇上一歇。
从儿时到年少时,我们对于栀子花的兴趣,也总是很浓的。小时候,母亲也会帮我们在衣襟上别一两朵栀子花,这样去上学,特别有面子。
我们还曾冒着被狗追的危险,跑去别人家的后院偷摘栀子。这是每个夏天,都会上演的节目,虽然有点惊心动魄,好在从未失手过,人家的狗,也总是不够敬业的。
那样热的夏天,除了我们,连狗都躲在阴凉处偷懒呢。到处都静悄悄的,路上也不见什么人。
栀子花给人的感觉是高雅清新,但实际上是很廉价的。它比较易活,所以不管在哪里,都能栽种,更是经常被选作绿化带植物。
栀子花是有情之花,毕竟栀子有“知子”之意。可是没有谁会送心爱的女孩子栀子花,那样显得太不正式了。一枝红玫瑰,才是表白的标配,才足够隆重。
然而每一个夏天,栀子花开得如火如荼,它的香气,浸染了整个季节。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代表我们的青春呢?
洁白的花儿,总是在不经意间,闯入眼帘,就像也总是在不经意间,看见一双双笑着的明亮眼睛。听,阵阵欢快的脚步声,经过了繁花,欢声笑语不断,也像开满了季节的花朵,数也数不清。
那些年的夏天,总会点缀着栀子花。而那些年的我们,青涩却又满怀憧憬。夏天的阳光,热烈飞扬,夜晚的明月光,静静笼罩。
日落月升之间,一片片的花开,而时光也悄然流逝着,钻进了花苞里,化作了流淌的香气。
记得那时,走在夜晚的石子小路上,灯光模糊,月色却皎洁,而栀子花的香气,比白天更浓,每一朵,都不肯歇息,争风夺秒,和时间赛跑。
夏天的街道,卖花的很多,而栀子花更是常见。别的花是一朵一朵出售,像玫瑰,百合,荷花。栀子花却是扎成一把又一把,浸在盆子里,两块钱便是一大把了。
买回来,插在废旧的塑料瓶里,可以管很久。身价是别人定义的,但栀子本身的魅力,却是不可以被忽视的。
成片的栀子花,是青春的集体记忆。栀子花开得那样热闹,而青春之歌,也是那么响亮。
所有的脸庞,忽然被记忆的光照亮,那样的夏天,一切都是盛大的,甚至不被人重视。然而,那样的年代,一去不复返。
栀子为了夏天而来,还是一如从前的清新脱尘,开得前赴后继,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夏天,走在路上,闻到栀子花的香气,还有谁,迎面走来。
每一年的花开,都不会缺少青春的点缀和呼应,但已经,不再属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