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楔子
煜州城是江南最为富庶的一座城市,水路便利,商贾云集,即便前几年江南闹过一场水灾,也没怎么波及到它,照样歌舞升平,纸迷金醉。
而就在这座繁华至极的城中,某个肮脏的臭水沟边,一个濒死的妇人正在苦苦挣扎,她全身的衣服都被人用鞭子抽得破破烂烂,几乎难以掩体,露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鞭痕,触目惊心。
妇人只剩了一口气,她的双手紧紧抠入污泥里,拼尽全身力气向前爬动,身后拖出一道血色的痕迹。
她抬起头,脸上同样布满鞭痕,甚至被抽瞎了一目,她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绝望地望着一个方向,那里是一座灯火灿烂的高楼,隐约可以听见歌舞喧闹之声飘荡过来。
她就这么望着那座遥不可及的高楼,慢慢流逝掉了身体里面最后一抹生机,再多的不甘和痛楚也只化作了眼角的那一滴泪。
那滴泪出奇地晶莹透彻,在黑暗中泛着幽幽蓝光,将坠未坠之时,一只洁白的手适时伸过来,用指腹接住了它。
“安心去吧,我来替你完成心愿。”一声温柔的叹息穿透了生死间的混沌,妇人独目中的光点微微亮了亮,便永久熄灭了。
1
白日的煜州城热闹非凡,街上行人川流不息,两边店铺招牌林立,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久久手中拿着好几样吃食,脸颊吃得鼓鼓的,像一只贪吃的小松鼠,一双眼睛还不忘东瞧西看,寻找下一样好吃的。
“阿颜姐姐,那里有一家糕饼铺,你帮我拿一下,我去看看!”说着,她把手里的各种小吃往季无忧手里一塞,冲上去跟排队的人挤成一团。
季无忧被糊了一手的麦芽糖,还有油渍渍的糖炒栗子,差点蹭到她怀里,更别提其他黏黏糊糊的东西。
她站在原地咬了半天牙,才把揍人的冲动压下去,谁让那个贪吃的家伙是她的亲表妹,忍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忽然出现在季无忧面前,目光略惊奇地打量了一下她。
“季姑娘?”
季无忧抬头一瞧,竟是睿宸,他依旧青衫磊落,身负长剑,看上去干净清爽,与满手狼狈的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季无忧一时生无可恋,真是冤家路窄,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这位神仙。
“睿宸道友,好巧。”季无忧挤出一个笑容。
睿宸盯着她手上黏糊糊的麦芽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季姑娘,需要帮助吗?”
季无忧一边在心中骂苏久久,一边侧身躲开睿宸的视线道:“不用不用,你有事赶紧忙去吧。”
那边苏久久好容易抢到了几样糕饼,兴高采烈抱着挤出人群,边吃边走向季无忧,口中含糊不清道:“阿颜姐姐,你尝尝这个枣花酥,可好吃啦……”
待看清季无忧旁边站着的人,苏久久差点噎住,小脸“噌”地一下通红,含着满口点心,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能求助地看向季无忧。
季无忧自顾不暇,那里顾得上她,再说若不是因为她太贪吃,她们姐妹俩至于在人前这么丢份儿吗?
睿宸注意到傻站在原地的苏久久,少女双颊红润,被食物撑得鼓起,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糕饼的残渣,模样说不出的呆萌可爱。
他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以掩饰突如其来的笑意,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对姐妹平时的表现竟如此接地气,倒是有趣得很。
“苏姑娘,擦一擦吧。”他礼貌地递过一条洁白的手帕。
苏久久下意识接过,道了一声谢,然后赶紧转过身把脸上的饼渣清理干净,心中沮丧不已,她觉得再这样下去,根本用不着等父母出手阻止她的恋情,她自己就能挖个坑把它埋结实了。
季无忧不由分说,把手上那堆甜掉牙的吃食丢还给了苏久久,让她一个人头疼去,然后弄干净双手,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之后,才对睿宸道:“不知道友来此所为何事?可又是为抓妖?”
睿宸反问:“季姑娘呢?可是来做生意?”
两人问完之后大眼瞪小眼,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念头:不会这次又撞一起了吧?
2
夜幕笼罩,城中燃起万盏灯火,整座煜州城流光溢彩,热闹非凡,恍如梦中之城。
一座七层高楼耸立在城中一隅,上面的一砖一瓦都尽显精美别致,每一层都亮着暖融的灯光,窗户上映出里面的觥筹交错,人影幢幢。
而最顶层的阁楼显得安静许多,四面垂着厚厚的帐幔,地上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淡雅的熏香自雕花熏炉中袅袅升起。
一名穿着深蓝外衫的男子正坐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美玉雕成的夜光杯,里面暗红色的酒液微微晃动着,他的衣服上用银线绣了星辰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就像真的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作为装饰一般。
事实上这座楼就叫做“摘星楼”,而这名男子正是摘星楼的主人,名叫司马濯,别看他的容貌年轻,其实真正年龄几何,除了他自己估计没人能说得清。
一名少女站在屋子中央的地毯上,面对司马濯若有若无的打量和评估,她的心中还是有一丝紧张,动作便显得有些放不开。
司马濯暗自蹙眉,眼前这名少女身段妖娆,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有一种天然的娇媚流露而出,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可在他看来,还是差了一点点火候。
看到司马濯不悦,少女膝盖一软,跪下诚惶诚恐道:“楼主,小嘉真的没有偷懒,一直在努力学了。”
座上的男人用一种隐晦不明的复杂目光看了一眼少女,冷冷道:“起来吧,勉强算你合格。”
小嘉悄悄松了一口气,起身又鼓起勇气开口道:“那请问楼主,我什么时候能去见我娘?”
司马濯像是笑了一下,答道:“自是会让你见的,只不过你先要帮我去办一件事,事情办成了,我就让你去见她。”
小嘉的脸白了白,她已经不是初来乍到,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在摘星楼的这三年时间里,司马濯不遗余力地培养她,该懂的她都懂了,所以她已经猜到司马濯要让她去办的事情是什么,可猜到又如何,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她垂下头,恭恭敬敬道:“谨遵楼主吩咐,小嘉一定不负使命。”
司马濯看着少女弯下去的雪白脖颈,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他挥挥手,让小嘉下去了。
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清凉甘醇的美酒顺喉而下,浇熄了心头的躁动,司马濯一面用手指摩挲着温润光滑的玉杯,一面陷入了沉思。
摘星楼乃他一手创立,被称为“江南第一楼”,在各地拥有众家分店,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没有到过摘星楼,说出去都是没面子的事情,相传这里堪比人间天堂、极乐之境,你能想到的欲望和你想不到的欲望,这里通通都能得到满足。
但大多数人不知道,摘星楼赖以生存的并不是这些享乐服务,而是一张庞大而又灵通的情报暗网,司马濯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秘密消息,再分门别类售卖给相应的对象,不仅从中牟利,更是手握了许多重要的把柄。
他利用这些把柄在黑白两道周旋,可谓是游刃有余,就前几年的水灾来说,那笔赈灾款从上到下,层层盘剥,摘星楼在其中就没少出力,分得一杯羹。
可据他最近得到的消息,赈灾款一案忽然被人翻案,京城的官场被大洗牌,不仅如此,皇上还派了特使,要来江南一带核查,一旦查出犯案的地方官员,锒铛入狱不说,还要将当初吞下的赃款翻倍地吐出来。
因此听到风声的众人顿时惶惶,来摘星楼也无心作乐,绞尽脑汁地想对策,六神无主之下,他们把司马濯推了出来,反正想不到办法,大家就得一起死,而摘星楼向来手段多,就看能不能搞定特使了。
一向隐于幕后的摘星楼主不得不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他花了更多的心思去探听特使的底细,力求抓住其弱点,一举攻破。
不过他倒也不慌,因为刚才那名少女便是他的一张秘密王牌,只要特使是男人,那这张王牌便有九成九的把握把他拿下。
3
客栈二楼临窗的位置,光线明亮,视野开阔,不仅可以看到整条街的景色,还可以看到远处傲然矗立的那座华美高楼。
季无忧、苏久久和睿宸三人同坐一桌,一边看着窗外一边默默喝茶,苏久久原本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现在却规规矩矩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不时从茶杯后面偷瞄对面的清俊男子。
她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却不知道另外两人看得一清二楚,季无忧在桌子底下偷偷踩了小丫头一脚,用眼神警告她收敛点。
苏久久脚尖吃痛,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又不敢叫出声,只能眼泪汪汪地无声控诉表姐的暴行。
睿宸在一旁看着,心中直想笑,相处了两天,他已然察觉苏久久似乎对他有意思,但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懵懵懂懂,情窦初开,想必被他的容貌一时所惑罢了,所以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两个女孩之间的小动作好笑又好玩。
“咳,睿宸道友,经过这两日的观察,可看出这摘星楼有什么古怪没有?”季无忧开口打破沉默说道。
要不说孽缘也是缘呢,那天偶遇之后,双方互相一打听,竟然目标都是摘星楼,既然如此,那干脆一起合作吧,反正前几次的经验告诉他们,互相帮助,事半功倍。
睿宸看着远处的摘星楼,天边的斜阳正为它的飞檐斗拱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边,猛然一看,就像一个披着金甲的巨人站在城中。
“我感觉到阵法的波动,而且不止一个,如果硬闯的话,恐怕会打草惊蛇。”睿宸思索了一下答道。
季无忧蹙眉道:“也就是说,里面有高人坐镇,那凭道友的实力,能有几分把握?”
“不敢托大,但护送两位姑娘进楼绰绰有余。”睿宸语气谦逊,可说出的话却十分沉稳。
也是,身为天界太子,若连人间一座小楼都搞不定,那他也就不用在三界混了。
季无忧当下拍板,“那好,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就夜探摘星楼!”
三人举杯,以茶代酒,算是定下了盟约,这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仪仗队鸣锣开道而来,前后簇拥着一辆马车,浩浩荡荡从客栈楼下经过,向城中所设的驿馆方向而去。
季无忧无意中瞟了一眼,只见夕阳的余晖中,晚风拂动马车的窗帘,车中之人的侧脸一晃而过,让她觉得分外熟悉,还想再看时,仪仗队已然走远了。
苏久久好奇地问季无忧在看什么,季无忧摇头笑了笑,心中疑惑,应该是看错了吧,那人的伤刚刚痊愈,怎么会千里迢迢地出现在煜州?
一定是看错了。
4
一路奔波,车马劳顿,柳孤尘坐在驿馆中刚缓了一口气,便有当地官员闻风而来,上门求见。
他没有立刻接见,而是在侍从的服侍下洗手净面,束发更衣,待一身清爽后,才不紧不慢去了驿馆的会客厅,而在那里,已经有数位官员等候多时了。
“参见逸王殿下,臣等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带头的是煜州知府米鸿德,穿着官服上前以大礼参拜,其他官员纷纷效仿。
柳孤尘淡淡道:“众位大人请起,是本王不想劳师动众,故而未曾提前知会,并非众位大人之错。”
米鸿德赶忙谢恩起身,然后对着逸王极尽恭维之词,后见逸王无动于衷,便恰到好处地收住话头,提出要为逸王设宴接风。
他心中暗暗叫苦,特使是逸王一事,他们刚得知不久,当时就知道这事不好办了,逸王的性情他们早有耳闻,不好钱财,不好女色,特别是前不久他还刚被青楼女子刺杀过,这样一个人,普通的酒色财气恐怕都打动不了吧?就连这接风宴他都未必肯赏脸。
就在米鸿德不抱希望的时候,逸王却道:“接风宴设在何处?本王先稍作休息,随后便会去赴宴。”
米鸿德和其他官员均是一愣,看到逸王的神色不像作伪,心中陡然升起一线希望。
“回禀王爷,接风宴设在摘星楼,下官这就去准备,恭候王爷大驾!”说完,米鸿德躬身告退,带着一帮官员眨眼间走了个干净。
柳孤尘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狗撵屁股似的离去,端起温度刚刚好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不是他小看这帮贪官,他这个正主都要上场了,难不成戏台子还没搭好?那他不介意多等一会儿,毕竟他这次要会的,是那位唱重头戏的摘星楼主。
入夜时分,摘星楼大门洞开,亮如白昼,大小官员分列两侧,迎接逸王的车驾。
柳孤尘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摘星楼,里面乍一看就跟普通酒楼差不多,就是装饰得更为富丽堂皇,再细看之下,发现楼中设置很多精巧的机关,如果贵宾想要上到高层,并不需要辛辛苦苦地爬楼梯,而是有专门的升降厢,通过机关运转,就可以快速到达要去的楼层。
接风宴设在六层的大厅,这里空间宽阔,可以容纳上百人,不管是装饰还是摆设,都比一楼不知道高了几个档次。
柳孤尘应付这种场合已是游刃有余,对于米鸿德等的溜须拍马都是一笑置之,明里暗里的言语试探则装傻不回应,至于敬酒,他倒是很给面子,杯杯见底。
这么一来,众官员都有点摸不着这位王爷的底,他到底是好相与还是不好相与啊?眼看逸王清澈的目光泛起了迷离,一直在暗中观察,犹豫不决的司马濯出手了。
堂上的灯火蓦地幽暗下去,琴音泠泠,仿若天籁一般响起,一群身穿薄纱舞衣的女子赤足站在地毯上翩然起舞,她们个个长得天姿绝色,举手投足风情万种,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是花魁级别的尤物。
逸王看了两眼,心中嗤然,这摘星楼主的手段看来也不过尔尔。
就在场上众人被舞姬们的舞姿所倾倒时,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端着一盘葡萄,低着头走到逸王面前,弯腰想把盘子放到案上。
由于前车之鉴,逸王身边安插着护卫,一看到有女子靠近,护卫一个箭步上前擒拿住女子手腕,喝道:“放肆,退后!”
侍女被甩了一个趔趄,惊叫一声倒地,盘中葡萄掉落了一地,她惊慌失措地抬头看了一眼逸王,跪在地上捡拾。
护卫还想再驱逐,逸王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扬手道:“且慢。”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女子,不自觉地站起身来,脚步微晃地走过去,并纡尊降贵地蹲下,凝视着女子的容颜。
那一瞬间,四周都安静下来,柳孤尘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他怀疑自己真的喝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那张念念不忘的脸出现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