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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重生后,她直接斩断与宝玉的孽缘,转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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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繁华景象,自红楼幕落,转眼都付断井颓垣,紧随流水落花而去,只是柔情缱绻,却难以随时间流逝而减淡半分,是以越来越多痴迷于红楼的千万儿女,因红楼梦逝而魂牵梦绕,黯然叹息。

因此,此卷一开,不知又将惹出多少风流情债,勾起多少新愁旧恨来。

若说起接下数种情愁,这千般因果,仍要从许久从前的一段千古未闻的风流孽缘讲起。

许多年前,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曾经得以赤瑕宫神瑛侍者的浇灌,得以延续岁月,直至后来,这绛珠草得换人形,修成女体,因未酬报灌溉之恩,故心中始终存有婉转郁郁之意,以至得闻神瑛侍者下于凡尘,终求的警幻仙子之允,随他下凡,以毕生眼泪报恩去了,警幻仙子本欲相阻,奈何其意已决,不过轻叹数声而已。

自这神瑛侍者与绛珠仙草幻化为人,宝黛双玉,经历诸般缠绵纠葛,不觉间,人间已悠悠十数载,双玉历经人世悲戚,风霜雨雪,虽彼此有情,却终难相守,最终林黛玉焚稿断痴情,悠悠魂魄,终归离恨天而来,宝玉则与薛宝钗成就了金玉之缘,双玉尘缘,自此了断,而又一番红楼之梦,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话说黛玉当日气绝身亡,一缕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魂魄荡悠悠离开尘世,仍旧归回太虚幻境而来,及至到了一处景地,只觉满眼飞花流水,翠树青溪,彩鸟蹁跹,凡人绝迹,黛玉心下模模糊糊,朦朦胧胧,惊叹之余,又不由得暗暗纳罕,想道:

“倒不知这是何处宝境,怎看去竟这般眼熟?”

她心中尚不知自己人已亡故,一时也忘了人世所历经之事,脑中心里仍旧只记得大观园的繁华之景,只是和这里的清风美景相比,便是大观园,也比得没了颜色,故犹犹豫豫地放慢脚步,只是疑惑。

未等得她想透,忽见薄雾中一阵娇声笑语,一群袅娜多姿,仙袂飘飘的女子走了出来,个个娇柔似三春之花,妩媚如中天之月,而众人中心,则是一个最貌美难摹的女子,一见到黛玉,忙上前拉着她的手来,笑道:

“绛珠妹妹可来了,可等苦了我们。”

四围的其他人也都笑道:“正是呢,从此妹妹脱了那凡尘苦海,了结心事,我们姐妹自此便可聚全了。”

众人一阵软语娇笑,直弄得黛玉有些云里雾里,心中惊疑不定,但见这些人虽看去面善,然绝非宝钗,湘云,三春之流,何故竟对自己如此熟稔,面上虽笑,心中更是不解。

警幻仙子见她仍未开悟,便向其他姐妹使了一个眼色,携着黛玉的手,笑道:“是我们心急了,妹妹一时朦胧,不知原委,也是有的,待我引你至一去处,一切由来,你自会明晰。”

黛玉只得跟随她而去,一时脚下有如踩着浮云一般,轻若无物,阵阵百花香风拂面而过,那脚下速度却也是飞快,不一刻,两人倒远远超在其他姐妹前头,及至孽海情天宫门前,方才止步。

这孽海情天,当年警幻也曾携宝玉来此处,只是宝玉性情痴顽,虽警幻仙子费尽心思,奈何他尘缘未断,终不过叹息作罢,仍旧放他归回俗尘,警幻引领黛玉从宫门侧殿飘然而入,黛玉遥遥看到许多巨大的书橱,橱上皆有长长的封条,更有上书‘金陵十二钗’几字者,一时蹙眉凝思,警幻见了,只略笑不语。

谁知警幻仙子并未与她在此停留,却绕过侧殿,直向宫后一处似楼非楼,像洞非洞的地方而去,这里云雾缭绕,奇香扑鼻,黛色石壁之上隐隐现出斑驳字迹,除了绛珠二字,再难看清。

及至入内,只见瑶琴,书画,宝鼎,笔砚皆俱齐备,一处神鸟之羽絮就的床榻,飘于淡淡薄雾之中,旁边更有一碧青潭,盈盈荡漾,缕缕生香,黛玉见此处甚是熟悉,可是无论如何想不出几时曾经来过,兀自犹疑,警幻仙子便笑道:

“妹妹果真不记得此处?”

黛玉细想,脑中心里仍旧迷蒙一片,便笑道:“虽有一两分印象,实不知这里是何地,还望姐姐告知。”

警幻仙子叹息一声,笑道:“原来妹妹果真尘缘未断,也罢。”遂携黛玉至那碧水旁边,说道:

“这潭水取自灵生河,世世吸纳天地灵气,万物精华,故此得名,一切前尘往事皆可尽数由此得知,妹妹乃有慧根之人,凡尘一行,必有所得,况是痴是悟,此乃天定,非我等所能强之,便是循循规劝,也绝非正理,妹妹且看。”

黛玉细细思忖警幻这些话,待听到‘凡尘一行’,心中略有所动,无数思绪渐生,警幻一语终了,她盈袖之下,灵生潭水竟有如一只荡漾的镜面,点点碎星闪耀,绝美异常,须臾片刻之后,潭水中竟然现出许多人来。

黛玉一看之下,暗暗惊心,此潭水所示,正是她过往经历种种,凡贾府大事小情,所有人等,皆可在潭水中遍览,及至看到诸芳散尽,昔日繁华的大观园终究落得个蓬蒿满地,青苔入墙,不觉间,那眼睛已经看得呆了。

这林黛玉本不是凡尘俗子,何至于半点前尘之事都不记得?本是一时情至痴处,迷了本性,如今经这一提点,便立时将所有过往都忆起,不但知道自己早已绝命尘世,心中更如慢慢点亮了一盏明灯,一并忆起青埂峰上,那纠缠千载的这一段灌溉之债来,只觉心中如雷鸣电掣,脑中嗡嗡作响,身子更是软绵绵的,不能自已。

警幻仙子见黛玉有所觉悟,遂绵声细语开导她道:

“虽说尘缘最是难以了断,妹妹何等聪明之人,既经历了这一世愁苦,如今重归我境,应知‘得放下时须放下’,竟是将那许多孽债情缘抛在脑后,方是正理,万不可再将凡尘之扰凝滞心中,枉自增添烦闷才是。”

黛玉听罢,低头思忖半晌,红着眼圈,说道:

“怪道我觉得所经之地,所遇之人皆悉眼熟,原来有这一番因果,姐姐说的固然有理,只是我虽泪尽报恩,心中却仍觉百感纠结,仿佛这情债仍未了结一般,竟无法释怀,亦不知怎样自处。”

黛玉轻声说着,眼中却仍旧怔怔依循着灵生之水所演示情景,心中凄凉难以名状,及至见到尘世的她焚稿绝情,气绝身亡,而宝玉,宝钗二人终究成了大礼,宝玉浑浑噩噩,犹不知所娶之人是宝钗,及待掀开喜帕,见到确是宝钗无误,竟只是一迭声地嚷着:

‘我要找林妹妹去’!

她只知宝玉负她而娶宝钗,原不知内里因果及死后之事,如今见了宝玉举止形容,更是让她心中千种痴愁,万般酸楚一齐涌至,又痛又悲,又慰又叹,只望着那灵生潭,眼中不觉滚下泪来,似为宝玉,又似为自己,以至抽抽噎噎,哽咽难言,其悲戚之处,着实让人不忍相视。

警幻仙子本欲令她见了这灵生之水,看透过往,或许便能收心敛性,与姐妹们一处司掌人间风情月债,而今看来,黛玉本身并未脱离凡世情愁,如何再去掌管尘世女怨男痴?方知冥冥乾坤,一切早定,纵是神仙也难强之,见她情难自已,不由得叹息道:

“只怪我当初心存侥幸心理,只道妹妹偿还了这灌溉之恩,不过十数年而已,姐妹仍可聚齐,共同司掌情怨,岂知这凡世尘缘竟是最难以了断的,纵你泪枯而逝,未完之债却仍旧郁结心中,缠绵不去,若早知如此,当初自然不必对你刻意隐瞒,不是助了妹妹,反倒害了妹妹了。”

黛玉见她话中似有所指,勉强忍住眼泪,痴痴看着她,问道:“姐姐这话什么意思,我竟不解,还望姐姐指点。”

警幻仙子轻笑道:“妹妹只知有灌溉之恩,岂知,另有一番更深重的恩情,要妹妹用一生才偿还得完呢。”

话语方落,但见她柔袖洒下无数如月清辉,刚刚贾府一干人等皆数不见,水波清漾中,黛玉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仙童蹦跳而来,虽为男孩,却貌似娇花秋月,眉清目秀,晶眸若星,见之忘俗。

黛玉刚刚见他,便顿时怔在那里,这小仙童身上倒仿佛有一股无形中的魔力一般,让她顿时没了三魂七魄,更比初次见到宝玉之时更甚百倍,不觉间早已看得痴了,心内只砰砰乱跳,一时回过神来,倒不知自己为何有此震撼。

但见小仙童方几岁年纪,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粒晶莹剔透的种子,种于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以数种西方至宝磨碎合土中做养料,浇灌以灌愁海之水,日日看视,风雨不误,一心望这种子发芽成长,凡长一分,便欢呼雀跃,稍有不虞,便整夜相守,至于悄然落泪。

因得小仙童悉心照料,这种子倒果然长出嫩嫩的一株,仙童如获至宝,只可惜好事多磨,一场不期风雨,刚刚出土的嫩芽几乎就要折断,眼见心血就要付诸东流,他竟然日夜啼哭,其状好不凄凉。

直哭了一天一夜,恰逢一跛足道人走过,见此仙童,心中暗暗纳罕惊奇,见他可怜,便问端详,不禁笑道:

“何难?何难?你乃慧根慧眼之人,只需去离恨天之巅,灌愁海之角各寻一段天魂海魄,仍旧与至纯甘露灌溉其中,此草之命便可回转,只是若如此,难免得罪了天海之神,你这一劫却是在所避免了。”

那仙童听说有法,自然喜出望外,全不顾劫数之说,道了谢,便直顺跛足道人指点而去,说也奇怪,仙童立志要寻这天魂海魄,眼前便仿佛有金光铺路,仙凤指引,是以不出几日,这些至尊至宝之物已经被他尽数全得。

仙童按道人之说,辅以至纯甘露浇灌嫩草,守望数日,那仙草果又重新现出新鲜之色来,然果真应了道人的话,仙童恣意妄为,天海之神俱怒,待要拿他,方知此仙童原是仙界至尊金龙菩提之幼子,遂迁怒仙草,欲毁其以取精魄,仙童双臂护之,万般不依,哀哀哭道:

“我愿将一身仙灵仙气尽数献出,化作凡人,但求能保其无虞而已。”

天海之神本不敢应,然见仙童眉心一点金光闪耀,果是有凡界命格之像,自知其尘缘已到,前事已是定数,只得忍气吞声,取了他仙灵仙气,各自镇于天坛之底,海宫深处,只是心中仍郁郁难平,为看视仙草,免魂魄被他人窃取,便消去了她此番记忆,谁知世事千回百转,后又有绛珠草为报神瑛侍者甘露之恩下凡者,非这两仙之力所能干预,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黛玉在这灵生潭边,直看得如痴如迷,如梦如醉,但见那仙童将入凡尘的前一日,犹自亲手捧着甘露之水,灌溉于她,如此反复数次,后泪眼流连,知从此再难相见,每走几步便回头凝望,那仙草也感染了悲愁,嫩叶微摇,如女子掩面而泣,似怨似诉。

黛玉本是多愁善感之人,见此情景,心早已如刀割一般,虽并无一句话,那脸上早已遍布泪痕,抽噎起来。

正是,一梦方知愁无尽,千般缱绻恨情痴。

警幻仙子见其情形,知道她已自悟了八九分,此番种植救护之恩,又非神瑛区区甘露所能比拟,将来少不得重下凡界,再历凡缘,便叹息道:

“妹妹的缘分本非那纨绔宝玉,是以虽以泪报恩,胸中仍旧郁郁难安,若这十余年间,妹妹与他有一人觉悟,放下尘缘,如今定又是另一番结果,我自知妹妹本性痴迷,再难劝的,便曾于梦中试图劝谏宝玉,使他莫要沉沦情海,谁知也是枉然。”

黛玉听闻此言,便慢慢地收住了眼泪,低头不语,心中自细细体悟。

警幻又笑道:

“只因宝玉并非妹妹缘分,故两人终究难成连理,虽你下凡,这区区些许灌溉之恩,自然用不得一生一世去报答,不过区区十数载,泪尽恩绝,前尘过往便已了断,可这仙童不但对你有救命之恩,且又为你被贬下凡间,情债终须情来还,不必我说,妹妹也自明白的。”

黛玉听了这‘情债终须情来还’,顿时面如火烧,心中五味杂陈,竟如乱麻一般,半晌方说道:

“姐姐演示绛珠由来,可见万事前世已定,纵使我强留在这云海之地,也终究难成正果,那仙童既是至尊之子,想必在尘世中也必然不是凡人——倒不知是哪一个。”

警幻仙子笑道:

“天机不可泄露,况你既重入尘世,今天所历之事自是忘得一干二净,纵使我告知于你,又有何用?妹妹不必急,他是哪一个,到时候你自会知晓,我所担心的,唯有担心妹妹性痴,既然又要重回那繁华富贵场,新旧两段情愁或许不知该何取何舍,难以抉择罢了。”

谁知黛玉倒淡淡一笑,说道:“姐姐此言差矣,我既已泪尽而亡,从前的恩情便已经偿还得过了,那宝玉虽与我有缘,已成过去,如今我虽仍旧重归故地,但已与他没有半点关联,岂有再痴陷于中的道理?”

警幻听她如此说,这才放心,不禁展颜笑道:

“妹妹这话明白,如此甚好!”言毕便携了她的手,出这非楼非洞之地,一径出了孽海情天,直向西方而去,又行了没多久,两人竟到了一处园林,虽没有方才云雾缭绕的诸般仙景,却也是鸟语花香,春意盎然,只见面前一带粉垣,千百翠竹掩映,曲折游廊,石子甬路,不是潇湘馆,又是哪个?

黛玉心中本是疑惑,又见那轻纱软帘之中,竟又有一个黛玉,此刻正合目安稳而睡,浑不知所来之人,世外之事,犹疑更深,却听警幻仙子突然笑道:“可是时候了,妹妹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黛玉正要询问,警幻仙子早已重重推她一下,黛玉只觉得脚下忽然酸软,竟迈不动半步,眼皮沉滞,心中一时模糊起来,朦朦胧胧,懵懵懂懂,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耳边传来娇声软语,直叫‘姑娘’。

彼时黛玉妙目微睁,只见一个青缎掐牙背心,俏目温婉的丫头,知是紫鹃,见她醒来,倒舒了一口气,笑道:

“姑娘想是昨个一日与众姑娘们玩得累了,我见姑娘睡的香甜,本不忍叫你,又怕姑娘饭后存食而睡,晚上又走困。”

紫鹃自说着,因十月风重,一边为黛玉披了外衣,黛玉也不答言,脑中迷茫不定,若有所失,只觉得方才明明做了一场大梦,可是细细究来,梦中不过朦胧一片,竟是半点也记不得了。

第二回

且说那黛玉既忆不起所梦何事,也便不再追究,因觉得有些口渴,紫鹃便倒茶来,黛玉只略饮几口,因问道:“我睡了有几时了?可有人来?”

紫鹃笑道:“姑娘竟睡了一个多时辰,往常姑娘觉既轻,也不过一炷香时间就起来的,这次连宝二爷来了,姑娘都不知道呢,再便是琏二奶奶房里的丫鬟来送些宫廷香露,说是元妃赐与她的,众姐妹也都送了,我就收下了。”

黛玉也自疑惑,自语说道:“竟睡了这么久,可是奇了。”她心中只道不日前元妃归省,游幸大观园,姐妹们一处陪伴游园,闹腾了几日,又费心思作诗,劳累一些,也是有的,却哪里敢信她的魂魄竟去过太虚幻境?有过那些所见所感?

说到这里,少不得要提醒看书众人,原来黛玉重新归魂本体,已是进入贾府数年之久,彼时大观园刚刚建成,恰皇帝特赦元妃归回省亲,众姐妹不日前与元妃同庆元宵佳节,题诗对额,好不热闹,接下来无数琐事,也是自此开始,不再赘言。

话说黛玉因听说宝玉来此,随口问道:“他又来做什么?又有什么事不成?”

紫鹃一面为黛玉整理鬓发,一面对着铜镜嗤笑道:“二爷平日就是一个‘无事忙’,姑娘岂不知道他的,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前几日袭人家去了,不知怎地竟感染了寒气,想是因为她病了,宝玉自然把所有人都打发出来不去扰她,自己也没处可去,就来了,这会子多半四处逛呢。”

一语尚未说完,只听窗帘外一个人声:“你二人嚼我什么呢?”倒把两人唬了一跳,不一时,门帘掀开处,只见宝玉只穿着穿着秋月白绣蝶长褂,领口袖口细细一层羽绒,半露淡青色的撒花绫裤腿,越发衬托得面容俊美,紫鹃见他进来,先笑道:“我和姑娘正说着,二爷就来了,何曾说你什么,也值得二爷在窗下偷听呢。”便指个借口,说‘要提点着小丫头去要花样子’,忍着笑出去了,独剩他二人在屋内。

不知怎地,这黛玉自从醒转,心中始终郁郁非常,是以较之从前话少了许多,这会儿见到宝玉走进来,但见他粉面脂唇,眼角带笑,似乎忽而触动心中某桩心事,顿觉一股酸楚没来由地涌上眼眶,那眼睛便已经红了,而细细想来,记忆中却囫囵混沌一片,终究没有什么事,心中便纳罕。

黛玉并不愿让宝玉看见,岂料宝玉眼尖,早觉不对,顿时敛起笑容,忙赶上前来说道:“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了?难道是谁又得罪了妹妹?”说着,便要为她拭泪,黛玉自顾躲着,说道:“好好的,我哭个什么,想是刚风吹迷了眼,你休要自惊自怪的。”

宝玉见她杏目含星,皎眸漾水,娇喘微微,大有怯弱不胜之态,便又问她可曾吃药,觉得怎样,又柔声说道:“前儿我让丫头给你送来的笔砚等物,原是极佳的上品,妹妹怎么不要?”

黛玉略微笑道:“既是极好的,二爷自留着罢了,何必给我。”

宝玉见黛玉始终淡淡的,对自己态度竟非往日,因回思自己近来并没有什么破格越矩的事,亦未曾因与哪个姐妹走得近了,惹她伤心,不过昨个去了袭人家,黛玉也万万没有因此而心生芥蒂之理,心中纳闷,因嗅到她袖口衣间散出缕缕幽香,闻之酥骨断肠,倒像是从仙境带来的一般,要去闻时,黛玉只扯手不与,宝玉遂故意拍手指她笑道:“妹妹平日只说满屋药气,故而极少熏香,可见是扯谎,若未熏香,何以来得这股香气?难不成你睡梦之中竟到了那蓬莱仙境?或是太虚幻境?沾染了仙界之花不成?”

黛玉一怔,将这‘太虚幻境’四字咂摸了一遍,笑道:“什么太虚幻境,定然又是你杜撰出来的新鲜名词,我此时懒怠说话,好哥哥,你先去别的姑娘房里逛逛再来吧。”

宝玉怎舍得离开这屋子?见她不信,正要说话,一个小丫头在门口笑道:“老太太那里传饭呢。”宝玉答应一声,便强携了黛玉的手一齐往前面去,黛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烦闷之意,不忿之情,方出了门,猛地抽手站住,正色说道:“二哥哥,从此后咱们只可斯斯文文说话,再勿动手动脚的,凡事也该多避嫌疑才是,纵使你不防,也难保那些有心人当成话柄,终究大家不干净,比不得咱们从前——”

说到这里,心知这些话必让宝玉情难以堪,见他呆呆的,只是说了一句‘好好的,妹妹怎么说出这些话来’?黛玉心中一时不舍,倒后悔自己将这些话冲口而出,待要出口宽慰他,话到口边,又生生地咽下去,心中如万丝纠缠,缱绻烦闷,亦不知何故至此,顿时红了眼眶,抽身速速而去。

且说宝玉听了黛玉一番话,又见她形容,只觉得如冷水灌顶,脑中嗡嗡作响,正值紫鹃走来,见黛玉自顾先行走了,宝玉又痴痴的,只以为两人又闹了矛盾,少不得安慰了一回,宝玉也听不进去,只冷心绝意地说道:“你也不必管我,从此彼此都放开手,倒也干净。”紫鹃见他又犯了痴狂病,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时宝玉垂头丧气,落寞而行,及至到了贾母处,见凤姐李纨都摆完了饭,那凤姐不知说了什么,引得贾母非常喜悦,三春并宝钗,黛玉等人均在,贾母见了宝玉,拉他到身边坐下,问他喜欢什么东西,叫丫头给拣,宝玉亦默默不答言,时宝钗在座,先是见了黛玉形容,又见宝玉,便猜出八九分来,不禁笑道:“宝兄弟,早还见你兴冲冲的,这会儿却嗐声叹气,是从哪里来的?”

宝玉看她一眼,懒怠说话,回头像丫头要热酒吃。

宝钗讨个没趣,讪讪的,当着这许多人,又忙笑说道:“宝兄弟,听说云妹妹明儿要来呢,明儿可又热闹了。”

宝玉将那热酒一口饮尽,头也不抬,说道:“什么云妹妹风妹妹的,都与我何干?从此后你们便可都不理我,大家各走各的罢了。”

宝钗尽讨没趣,也不好生气,更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假装去和探春说话,那脸上却不禁一丝一点地红了。

第三回

别人还好,那贾母虽素日偏疼宝玉,然却是个最重视礼数的,见宝玉如此,更是说些痴语疯话来,便以手顶他额头,正色说道:“这就该打!你要生气,打人骂人都容易,只是宝丫头原本是客,你这又算什么?再可不许说出那些歪话来!”

宝玉也知不对,早站起身来,敛声屏气地听待贾母说完,忙至宝钗跟前,拱手弯腰,行个十足大礼,说道:“好姐姐,方才多有得罪,姐姐素日最是大人大量,有担待的,且看在老祖宗的面上饶我罢。”

宝玉行大礼,早引得众姐妹笑个不住,宝钗脸色通红,后悔方才先引出那些话来,明是要笑宝黛二人,倒‘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少不得也站身回礼,两人对礼对敬,众人笑得愈发利害,贾母也笑道:“好,好,这才像话呢!”

宝玉回身,见黛玉也忍不住莞尔,见他看到,倒不好意思,只低头吃茶,宝玉见她展颜,心中便如多了一抹春色般,竟将之前之事忘了个七八分,也慢慢归座,心思也逐渐回转起来。

一时吃毕饭,因贾母欲同几个管家老嬷嬷斗牌解闷,姐妹们各自散了,宝玉仍旧追了黛玉而去,千般软语,万种温存,直将‘好妹妹’叫了数十遍,黛玉被拗不过,少不得与他和好如初,因宝玉说前儿得了好的字画,想自己一人也无趣,遂同他直往怡红院赏画观字而来。

待进了门,几个小丫头子忙笑着让道,又问林姑娘好,宝玉见她们之前碎碎细语,且清扫着满地狼藉,心下生疑,便问何故,便有人小声说道:“二爷不知道,才李嬷嬷来,将袭人姐姐好一顿辱骂,说出好多难听的话来,还摔碎了个花盆,姐姐这会子还歪在床上哭呢。”

黛玉先笑道:“这妈妈也着实不饶人,满屋子的人,他竟只揪着袭人过不去,我瞧瞧她。”说完,自向里去了,这里宝玉问道:“好好的,袭人又怎么恼到她了?”

时晴雯出来向那几笼金丝雀添水,见宝玉问,小丫头也说不出个黑白来,便笑道:“问她们作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的?不过一个太倚老卖老些,一个又太拿腔作势些,两厢都不是省油的,自然就吵起来了。”

宝玉跺脚叹道:“罢了,罢了,快别再提,这必然又是从哪个姑娘处吃了冷风,不敢得罪,知道她是最温性厚道的,索性拣她欺负起来了。”

晴雯听他说,便住了手,瞅他冷笑道:“这话可是奇怪,从哪里吃了冷风?谁没事招惹那老嬷嬷作什么?二爷犯不着在这里又怨又叹,嗔怪别人,若心疼她,便直接去与那老嬷嬷理论去,我才算服你,往常李嬷嬷当着你也敢骂袭人,你不过说几句可有可无的话,也就罢了,那会儿怎么反倒没脾气了?我劝二爷还是省些力气也罢了!”说完,只把那小水勺向金盘中一摔,扭身走了。

宝玉被晴雯一阵抢白,又气又臊,无处发泄,便一脚将丫鬟们扫成一堆的东西踢了个乱七八糟,说道:“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一个奶嬷嬷,成天惯得她倒比太上皇还大!多早晚我回了老太太,撵他出去干净!”丫头都不敢则声。

这里黛玉在屋里正笑劝着袭人:“好姐姐,平日最是能忍辱负重的,怎么只为这么一点子事,就哭成这样?你若再哭,我可也哭了呢。”左一句,右一句,因听到晴雯在外奚落宝玉,心中不禁暗叹,晴雯话虽尖刻,想宝玉平日行为,却也是句句实情,心中忽有所感,思悟起来。

可巧宝钗又来了,见宝玉站在风口生闷气,脸也通红,便笑道:“大节下的,这又是同谁拌嘴了?”便一路笑着说着推他进屋,袭人忙忍了泪让座,黛玉见问,指着宝玉笑道:“宝玉嗔着李嬷嬷惹了袭人,要去同她拼命呢,只恐自己力气不够大,打她不过,故久久迟疑未决而耳。”说完,便在宝钗袭人身后拿手羞宝玉,又用帕子掩口笑个不住,引得二人连地下丫鬟也都笑起来,宝玉知是黛玉因晴雯来挖苦她,也无回复之词,也赧然一笑,也就罢了,宝钗先看着宝玉说道:“那老妈妈虽糊涂,到底对你曾又哺育之恩,你凡事终究还要多让她一些才是,况这会儿你因一个袭人巴巴地去和老太太说要撵他,又算了什么?反倒让人疑心袭人,倒不好。”

袭人一听,如遇知己一般,眼圈也红了,说道:“平日里何止劝他千遍,他只不听,光知道这个时候烦心叹气,岂不知都是你平日讲话行动毫无遮拦,才让那有心人抓了把柄,嫉恨在心,早等着寻个由头吵得天地皆知才罢呢!”未等说完,又低头拭泪,灰心说道:“你若再只这样,这屋里着实待不下人了,也真真让人没有活路了,早晚屈死在这里!”钗黛二人又忙劝,都笑道:“好好的,说什么死活的话!”宝玉直在一旁赌咒发誓不住,见她说死,一时心急,只说:“你若死了,我就跟你做和尚去。”

黛玉听了,不禁瞅他,噗嗤一笑,方想说他‘还没脱尘世,倒先做了两个和尚’,话未出口,心中隐隐生疑,故忍住不提,几人仍旧说笑一阵,一时杂使的老婆子煎好了药来,宝玉看视着袭人吃了药,几人遂让她躺下发汗,不去扰她,自去另一个屋子品评字画一番。

不一时,因黛玉的丫鬟紫鹃,宝钗的丫鬟莺儿一齐来找各家姑娘,三人见天色也晚,便各自散了,紫鹃陪黛玉出了怡红院,见黛玉若有所思,闷闷的,只慢慢前行,便笑道:“姑娘想些什么?这么出神?”

黛玉蹙眉歪头,疑惑说道:“好生奇怪,倒像是曾经经历过的一般。”紫鹃不解,便看她道:“姑娘说的什么?”

黛玉也自笑:“我竟也说不清,只是方才去了怡红院,从听闻李嬷嬷寻袭人不是,直到几人安慰她那诸般对话,种种经历,一情一景,倒多半像是曾经有过的事,真真奇了。”

紫鹃见她只顾自言自语,痴痴落落,神神秘秘,又想起中午宝玉疯疯傻傻,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两人倒真是相像,便忍着笑上前来搀扶她,摇头晃脑说道:“定然是姑娘平日思绪繁冗,想头多,才有这样的疑惑,难道姑娘竟有‘未卜先知’之术不成?若姑娘真有未卜先知之术,我倒想先问问姑娘和宝二爷将来的姻缘呢!”

黛玉听完,脸顿时红了,啐她说道:“这丫头疯了,嘴里胡说些什么,明儿回了老太太,我可不敢要你。”抽出胳膊,红红脸,自己先走了,紫鹃忙说道‘姑娘慢些,仔细跌着’,忍笑跟着。

至晚间,紫鹃服侍黛玉梳洗完毕,一时睡下,四下里鸦雀无声,紫鹃已经睡思深沉,黛玉犹不困,便将这一天所历所经都细细回思一遍,待想到晴雯那一番话,想起宝玉之‘怯’,不免反复咂摸,依稀听得有人说道:“妹妹想的正是,那宝玉原就是懵懂顽童,惫懒人物,虽顶着护花的名,实是一个毫无担待主见之人,若非如此,将来怎么会有那丫鬟之死并金玉良缘等事?妹妹若早堪破,必不会沉沦情怨苦海,也早省去了那一趟还泪之行了。”

黛玉一看,只见一个衣裙翩跹的绝美仙女向她而来,自知是警幻仙子。便朦胧说道:“姐姐说的固然有理,然不知姐姐所示的那冤家可是这府中之人,若非如此,想我闺阁女儿,岂有与他见面之理?”

第四回

黛玉于夜深走困,脑中万种思绪莹转,直到近四更天才微觉星眼迷朦,却见警幻仙子走来,黛玉正问到‘那冤家可是府中之人’,警幻仙子听她这话,冷笑道:“妹妹好痴也,那宝玉尚且配你不上,这府中余下者,不过都是些浑浊腌臜不堪的人物,又有哪个配我等开口一提?此人虽非府中人,却与府中有着极大的关联,将来对妹妹多般卫护,自是与他人大不同,只是一点,竟是百美中唯一不足之处,却也是不得不说的。”说到此,便有犹豫之态。

黛玉心生疑惑,便笑道:“有何不足?还请姐姐告知,好叫我心里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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