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事起,妈妈就像老太婆的模样。她常患头痛病,一发病就请隔壁的奶奶扎针治疗。看到妈妈太阳穴旁东一疙瘩,西一血肿时,我怕得不敢看。奶奶常说:“家里再紧,也要买一顶帽子戴戴,帽能挡住邪风哦。”
年秋,我结束了牧牛生涯,考上了仿苏联中学模式建造的金华新建中学(后改名金华第二中学)。开学近了,妈妈掏空了坛罐,凑足了一篮鸡蛋,去佛堂镇舍不得买几支毛线织帽子,却给我换回我家第一双低帮解放鞋。
冬天来了,妈妈顾不上自己的帽子,拆去爸爸穿过的旧棉祆,用旧棉絮夜以继日地纺纱织土布,赶在立冬前把新粗布单织好给我御寒。有个同学看我没棉被,提出与我合铺,帮我度过初中三个严冬。
年,我家的半亩棉花喜获丰收,妈妈不肯用棉花去换毛线为自己织帽子,而把棉花积攒起来为我做新棉被。当我第一次盖上新棉被,混身温暖,可妈妈补了又补的旧棉袄多处露出白絮,花白的头发仍无帽子遮风。每年我过完寒假回校时,妈妈总用黑布条扎头抵御刺骨的寒风,站在山背目送我出村口的情状,成了我永远的梦魇!
年8月的一天,邮递员给我送来浙大的入学通知书,左邻右舍都为我高兴,但我却为自己不能分担家庭重担而不安。
一天晩上,我反复思量后对妈妈说:“我还是不去上大学了吧。”
“傻孩子,你说什么呀!三兄弟分家是常情,你的学费爸妈早盘算好了。”
爸妈决定将一只百余斤重的猪留着不分,作为我入学的费用。一家人常念叨的那句“猪出栏了一定给妈买顶帽子”的话又破灭了。
又几年过去了,妈妈仍舍不得给自己添顶毛线帽。大姐说:“就是爸爸的破毡帽,白天为爸爸抵御刺骨的寒风,晚上又与妈妈一同熬夜编草席保暖,它的功劳不小哩!”
年12日7日,爸爸走到生命的尽头,妈妈才接戴了爸爸留下的那顶破毡帽。
年8月,我胸前换上了浙大红底金字的校徽,第一次领到43元5角工资,我第一件事就是给妈妈买了一顶金丝绒黑帽,又汇她20元钱,以表儿子寸心。
年冬,妈妈在劳动时中风去世了。在整理妈妈遗物时,我在箱子底下发现16年前我买的那顶金丝绒黑帽,连商标都完好如初。
大姐说:“妈妈怕你生气,只是你回家时她才戴这顶帽子……”
听后,我一连串晶莹的泪珠不断洒在帽子上……
妈妈,你去天堂未带去金丝绒帽子,成了儿子永远的牵挂!
追思人杨达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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