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工程 https://disease.39.net/bjzkbdfyy/240412/l4oeln0.html我是一颗长在中国南方的麦子。这里的冬天时寒时暖,许多植物都恍了神,以为早春已至,人类在这个时节的习惯是,候菜花、杏花、桃花和李花。其中李花品种丰富,有一种李花甚至与我同名,叫“麦李”,蔷薇科樱属的落叶灌木,这段时间,麦李就冒出了细碎花苞,我的头顶就有一棵,白天,我看见有人在它并不高大的枝干下拍照,傍晚,我听见一个肌肤能掐出水的圆脸小姑娘,在问她的妈妈,“这种树为什么叫麦李?”
答案是什么,我当然不知道。
身为世界上仅次于玉米的粮食作物,我的家族养活了这个地球上35%的人口,就像我此刻身处的中国,北方人挚爱的那些食物,饺子面条包子馒头花卷酥饼煎饼麻花油饼,无一不来自于我。
也许很多人对我的身世好奇,人类的编年史回溯年,我的祖先——“野生一粒小麦”,还在安纳托利亚半岛的河谷里,悠闲地晒着太阳,那时的阳光,明亮、通透,照得万物澄澈而光明。生活在那里的古中东人,对我们的需求量还很小。众所周知,人口和自然环境从来都是自动匹配的,没有那么大的麦子产量,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人口出生。就像人类在原始社会,也曾逐水草而居,是大地上流徙的生灵,像一条生生不息的河。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了我们,原来可以自行繁殖,于是建造房屋,固定居所。大概是从那时起,人类就开始了急速的繁衍生息。
坦白说,我从不觉得自己比人类低一等,在无限漫长的农耕文明里,这个世界上最灵犀的生物,是为了我们,不得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此我甚至感觉到了丝丝同情。
后来,时光一年一年地飞跑,又过了几千年,我最早的祖先“一粒小麦”,和天边的拟斯卑尔脱山羊草,产生了微妙的感情,杂交生出了“二粒小麦”。大概是我的血液里,有着天生不安分的基因,再后来,我的祖先“二粒小麦”又同一种叫“粗山羊草”的植物,产生了感情。于是,与我一脉相承的祖先,也是真正改变世界粮食格局的作物——小麦,真正诞生了。
时光又往后移了几千年,我才来到中国。坦白说,在这个古老的农耕国度,我受到了至高无上的礼遇。人们对我抱着极其虔诚的态度,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在与大自然的漫长肉搏中,学乖了,他们已经明白,自身之力太渺小,唯有信仰粮食,才能扎实地活下去。就我知道的,中国有两个少数民族,佤族和傣族,至少是有“稻魂信仰”的,比如佤族的“猎头祭”,以及傣族的“烟斯神话”。
还有日本,一个受中国古文化影响极深的国度,甚至有死体化生型的粮食起源神话,在他们的《古事记》和《日本书纪》里,对此都有过阐释。例如《古事记》里,须佐之男神从高天原被驱逐时,曾向丰收女神大气津姬乞讨食物,女神便从自己身体的各部位,变出各种食物,然而男神觉得这些食物都很肮脏,就把女神给杀了。死去的大气津姬女神,便从头上长出了牛马,耳朵中长出了小米,眉毛里生出了蚕茧,眼睛里长出了稻谷,私处长出了麦子,屁股里生出了大豆。
虽然我们整个小麦家族,都接受不了这个重口味的神话,但我们尊重人类的臆想,或者也不完全是臆想,这个神话其实可以侧面印证,古日本人的奇妙世界观。以及,人类从发现野生作物到栽培其为自己所用的过程中,女性曾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民族的粮食神话及耕作技术神话里,所称颂的都是女性祖先。
当然,大多数中国人还是唯物的,他们当中的植物学者,将我们小麦划进了“禾本科小麦属”,这很好,禾本科是一个力量庞大的家族,没有我们这个大家族,咋咋呼呼的人类,根本难以存世。
不过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人并不懂得如何利用我,他们只知道囫囵地将我蒸熟或者煮熟,而完全不知道,我颠倒众生的滋味。直到宋朝,那个堪称“传统中国典范”的“造极之世”,当时的人类发明了一种类似面条的煮制品,“汤饼”,从那以后,我才渐渐袒露真身。
从那时起,人类开始分清我身上的各部分,能磨成粉的是小麦胚乳,被分拣开的则是麸皮。虽然所有人都想让我的胚乳,被磨得越细越好,但是这其实跟我体内的蛋白质含量密切相关。通常而言,我的蛋白质含量越低,我的颗粒就可以被磨得越细,对光线的反射效果越好,在视觉上就显得越白。
人类会根据我体内蛋白质的多少,将我们划为高筋面粉、中筋面粉和低筋面粉三类,高筋面粉弹性十足,人类拿去做面包;中筋面粉适合筋道与柔顺兼顾的面条;而低筋面粉较为疏松,宜做饼干。
除了分不太清我体内的成分,人类还分不清与我一字之隔的几种植物,譬如“大麦“、“藜麦”和“荞麦”。大麦是一种禾本科大麦属植物,它最知名的成员,应该是“青稞”,名气仅次于我。我那些常年生活在青海西藏等地的家人,跟它颇有渊源,它最闻名遐迩的产物是“青稞酒”,还有糌粑,磨面和酥油茶等,都会用到它。当然,我是不便评说它的口感如何,中国人总爱说“低调”,自然也把这个毛病传给了我们。
其次是“藜麦”,这种苋科植物,自古以来,深受南美安地斯山区印加人的喜爱,印加人把它称作chisayamama,意为“五谷之母”,它和荞麦、苋米一起,被称为“三大假谷物”。而“荞麦”呢,听我的先人说,它原产中国,资历极老,栽培历史超过年。据我观察,现在的人注重养生,更喜欢苦荞而不是甜荞,因为苦荞的用处太大了,不仅可做点心,还能酿苦荞酒,以及很多人群叽喳的餐馆,苦荞茶也非常受欢迎,金色茶汤香气四溢。对此我是服气的,因为比起味道,苦荞的花才是震撼呢,蔚为壮观的白色花海。
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人类驯化了我们,还是我们驯化了人类。虽然,我们的确不能再像祖先那样,自然散播种子了,我们的种子只能长在穗上,为人类定点培育和采摘。但是,换一个角度想呢?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在他的《人类简史》里谈到过,“农业革命并不是人类的进步,也没有为人类带来进化的优势。“农业革命的结果,不是人类驯化了我们,而是我们驯化了人类。赫拉利似乎很怀念一万年前人类生活的那种状态,自由奔放,在辽阔大地上,诗意栖居,那时,我们小麦不过是众多野草中的一种,可是现在,人类种植我们的土地面积,大概是整个英国国土的十倍。人类种植我们以后,不再像狩猎时代那样优哉游哉,而是生活得更加辛苦。所以他认为是我们操纵了人类,让人类为我们所用。
这看起来毫无破绽,但我们不愿意那么强势,活了几千年,我们早已明白,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大过自然。从古至今,最强势的生物,从来只有被灭绝的命运,比如恐龙。
我还是喜欢一位中国诗人的诗,他在一首诗里写到的:
“…北方的麦子自个儿长大了
它们挥舞着一弯弯
阳光之镰
割断麦杆
自己的脖子
割断与土地最后的联系
成全了你们…”
写得多好,我们还是宁愿人类说,自己就是被我们成全的生物。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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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锅肉往事为什么要去一次耶路撒冷我们的生活水平追上南欧和东欧了?⊙文章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欢迎转发到朋友圈,转载请联系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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