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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勇姨爷的村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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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坪村俯瞰图。尚勇/供图一我只有一个姨,幺姨儿,嫁在红岩溪街上游七公里远的寨子肖家坪。幺姨儿是个心眼不够活泛的人;姨爷姓肖,他的精明能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相比较而言,姨爷的家境一直比我家要殷实。尽管,我家住在红岩溪镇上,做生意买卖有一定优势,到底是比不上肖家坪的田地出种,父亲也没有姨爷那般好划算。第一次到肖家坪走亲戚,是我满八岁那年暑假。幺姨给我生了一个表妹,母亲带着我来看月。姨爷的家就住在红岩溪河畔的水碾房里,门前是一大片绿油油的稻田。白日家,田塍上有大个的灰蜻蜓,起起落落;晚霞中的红蜻蜓,像抒情的歌谣在绿稻上游走。水碾房的水车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大轱辘,落在靠岸的激流里,干活时哼着咿呀呀的调子,姨爷在碾槽边跟着碾子转圈,忙着翻动谷物。他的头发、肩膊和眉睫上都落满了白灰,以至于好多天我都没有记清姨爷的模样。母亲是带着火塘的人,不能长时间离家,第二天就回镇上去了,把我留在了肖家坪,帮着照顾幺姨儿。在记忆里,最清晰最明媚的,是肖家坪的村庄和山水。田塍上,有一群散养的鸡,咕咕噜噜的,我是怎么也抓不住的。姨爷抓一把糠米,嘴里也咕咕噜噜地叫唤,待到鸡群近身边捣鼓时,突然出手,公鸡母鸡,手到擒来。下河剖鸡的活儿,每天都是我的工夫。磨刀不误砍柴工,河岸边随便挑一块砂岩,就可以把菜刀磨得雪亮,三下两下,就把隆起的鸡胸给打开了。无用的鸡肺、嗉包和鸡合子的内精丢进河水里,一群群的游鱼就聚了过来,像红岩溪镇上赶集一般热闹。河水像水银一样清清亮亮,河岸两边是稻田、绿树和古村庄,河湾里成群的灰鹭和白鹭起起落落,不时将羽毛散落在河面上,捡起来去翻洗那些小肚鸡肠,是再好不过的。姨爷的水碾房,一半是作坊,一半是吊楼子。吊楼子上有一个转角走廊,两边走廊上方都横吊着一根竹竿,是用作晒衣被和干菜的。竹竿是金竹,粗而长,有着黄金一样的色泽,也像水碾房一样古老,竹身有开裂,还有几个虫蚀的圆孔。阳光灿烂的日子,会有大黄蜂和细腰蜂在不同的竹节里进出。显然,这两根竹竿应是昆虫界里百年老字号的窠巢。我倚在栏杆上不止一次地想,竹筒里的蜂蛹应是肥美的,难道姨爷他不知道?有一次,我把表妹的尿片洗净晾好后,忍不住问:“姨爷姨爷,晒衣篙里面有没有蜂子崽崽?蜂子崽崽吃不吃得?好不好吃?烧着好吃,还是油炸好吃?”姨爷一时没有回答,他麻利地从竹篙上收起衣褂,啪啪啪地下了吊楼子,下到河坎上时,才回过头,对着二楼上正在发呆的我喊:“崽崽,你莫惹那些蜂子娘娘就屁事没得;你要是取了它的崽崽,大黄蜂蜇起人来,不死也要脱层皮。”二在水碾房住了一段时间后,幺姨儿自己可以沾生水,做饭菜了,我的工夫就轻巧得多了。再者,姨爷也越来越喜欢我这个外外了。母亲捎信叫我回去,姨爷却留我在肖家坪多嗨些日子。幺姨儿在去留的问题上,没有发表意见,让我感觉到,在水碾房作主的人,是姨爷。肖家坪村共有三个自然寨,一个寨子在公路边,人家多是姓肖,因此叫肖家坪,肖家坪的人家刚好靠在云台山下。一个寨子在河对面的古树林里,寨子里的人家基本上姓吴,因为寨前有一个深水长潭,绿莹莹的,寨名就叫“长潭河”。寨子后面贴着一座山峰,青峰尖上,常有苍鹰打旋,像推磨一般,山峰就得名磨鹰岩。磨鹰岩下的古树林里栖息着数不清的白鹭,远远看去就像五月开放的珙桐花。还有一个寨子,人户最少,叫金竹坪,刚好在长潭河的上方。传说,河边的金竹林高大茂密,放牛娃们可以攀着竹竿过河。金竹坪的后山是一片百年禁林,村里人叫它“寨堡”。姨爷得空就带着我,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溜达,他背着手,嘴里叼着“喇叭筒″,一副要睇透世间一切奥秘的模样。姨爷见我畏畏缩缩,就放出话来:“外外,这世界,胆大的骑龙骑虎,你走到哪都要雄势一点。打破了灶锅,有姨爷给你补呢!”那语气,好像这里的村庄,都是姨爷的。姨爷除了会碾谷物和榨油外,他还会捉水蜈蚣。水蜈蚣躲在小河里的石板底下,模样丑陋。小时像小虾,慢慢地长着很多爬足和钳螯,最后会长出翅膀,飞出水面。由于这种虫对水质极为挑剔,也只为湘西所独有。在每年涨桃花水时,水蜈蚣就会泛滥,因此它又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桃花虫”。姨爷最喜欢挽起裤脚撮这种水蜈蚣了,一下河就是一大碗,用清油辣椒炸了,又香又酥,抿上二两苞谷烧,滋阴壮阳,还祛风湿。姨爷不大喜欢吃鱼,嫌腥,水蜈蚣却怎么也吃不厌,直接叫它“香虫”。见我想吃鱼,姨爷就把撮来的香虫挑出几只小的,挂在钓钩上作饵,站在吊楼子上,就能把鱼从河里钓进锅里。在肖家坪村,一河三寨,会捉鱼虾的人,那是多了去了。姨爷的本事之所以叫本事,那是旁人所没有的。姨爷他会看婚丧嫁娶的日子,会给人做解忌,给小孩取吓,就连两口子吵架了,家里的老人也会摸黑来到水碾房,找姨爷来化“和气水”。当然,姨爷也是收人事的,钱物不论。像供幺姨儿坐月吃的、养在田塍上的那群鸡,都是五花八门的品种,全是姨爷收的人事。对了,姨爷还会解鸡瘟,打蔫的鸡,甚至吃了耗子药的鸡,一经他手,就会精神起来,该打鸣打鸣,该下蛋下蛋。姨爷的身上有太多的解不开的谜。直到有一次,幺姨儿被姨爷打了,我才知道姨爷能救活鸡崽的奥秘。那是姨爷到毛坝走人家,醉了酒,歇在外了。不巧长潭河一家人的鸡被人下了药,鸡主人掂着几只病鸡来到水碾房找姨爷施救。左等右等,紧催慢催,姨爷迟迟未归。最后,幺姨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找来了姨爷的行头,用开水煮了消毒,当着客人的面,把几只鸡的嗉包划开了清洗,再用针线把鸡嗉包给缝上。第二天,几只鸡就全活过来了,姨爷的手艺也随之外传出去了。姨爷酒醒后,见幺姨儿把他治鸡的绝活给泄露了,一怒之下,打了幺姨儿。幺姨儿到红岩溪镇上,给母亲告状。小住了几日后,姨爷到红岩溪来赶集,顺便把幺姨儿接回了肖家坪。该过的日子还得继续,只是水碾房前的那根田塍上,杂牌鸡群消失了。幺姨儿手指头加上脚趾头,也算不过来,这一辈子会因此少吃了多少只鸡。后来,姨爷告诉我,他治鸡的手艺,是他当年拿了一斗小米,跟长沙下放到红岩溪镇上的一个畜牧技师换来的,他还知道用开水给器具消毒,叫巴氏灭菌法。在水碾房的吊楼子上,我找到了姨爷的一口梧桐木箱,箱子里藏有天文历法、奇门遁甲、农业技术和花鼓唱词等各种书籍。我从箱中淘到了一本《林海雪原》,尽管没有封皮,仍有如获至宝的感觉。我知道了,姨爷身上的神秘力量,至少有一半是从书箱里取得的。在肖家坪水碾房的那个暑假里,我一直过得很是惬意。直到要回去的那一天,我把“灶锅”给打破了。我趁着姨爷不注意,摸进水碾房,看着水车轱辘带着水线悠悠地转动,忍不住坐了一回“摩天轮”。水车轮子又湿又滑,哪里掌控得住,一时天旋地转,我倏地从轱辘上滑到河里去了。好在我会游泳,自己爬上岸来了。见我额头上见了红,姨爷吓得嘴唇和手指直打哆嗦,他先用毛蜡烛给止住了血,又嚼了一种很苦的草药敷在我的额头上,一天一换。回到红岩溪家里,母亲竟然没有发觉我额头上的伤痕。三姨爷家有个表哥,跟我年纪相仿。每年秋季放勤工俭学假的时候,我就会去肖家坪捡茶籽、捡桐籽。云台山上,云雾缥缈,山势雄奇,生有大片大片的油茶林和油桐树,秋阳一照,油茶花就开始淌蜜,油茶果就裂开了嘴。等到寒露时节,树上的油桐果由青红色变成黑褐色,一颗颗跳下枝头,满坡满岭地追逐,最后藏身在枯叶下和草丛里,等着人们来找寻。山上的桐茶果,就像海绵里的水,怎么也淘不尽,一拨一拨的人搜寻过,你再去搜寻,依然会有收获。我和表哥总是同行,淘山淘水,结少年游。假期快结束,也没能完成勤工俭学任务。这时候,姨爷就会出马,他顶一头露水,打一个早工,就能让我们把任务补齐,次次受到学校表彰。打山货,姨爷的功夫真不是盖的,总是能满载而归。我曾问他有么子宝路。姨爷一脸神秘,说是山神爷托梦。云台山上的沙土最适合栽种红薯,秋天就是挖红薯、吃红薯的当口。幺姨儿把红薯洗净蒸熟,晾在吊楼子上的筛篮里,任我们自取自食。蒸好的红薯有一定发头,会自行脱皮,甜粉跟板栗无二。寨子里收桐茶的人们一般都是以红薯为食,好吃又经饿。只是一样不好,屁多。至今记得,桐茶林里,山坳之上,瞅不见一个人,却知道有人来过,为啥?因为你把秘密告诉了风,风就会它吹遍整个森林。上了初中,我才知道姨爷是个风水师,他的心中像架着罗经盘,对肖家坪村的山水村寨自有一番说道。在他眼里,肖家坪是“九牛归栏”之地,磨鹰岩下的几道山脊就是牛背,而他在河边的水碾房就是牛闩,公路边的肖家寨子就是牛栏,他凭着智慧,是可以牵着“九头牛”的鼻子走。而长潭河的吴家寨子就是“仙人撒网”之地,本来村里是有大鱼可跃龙门,可惜寨子里的人家姓吴,谐音于“无”,以至于寨子里的白鹭无鱼可食,都迀徙到下游三公里的杨家寨去了。三个寨子风水最好的是金竹坪,“背靠云台山主脉,胸怀唐家堡文案,腰系渡船口玉带,左边小堡青龙饮水,罗凤堡将军把门,右边七家来顾盼有情,大岔垭开阔雄壮,直插云天,两重青龙,两重白虎。金竹坪明堂宽广,克溪坪朝山低矮,是具有大格局的风水宝地。”姨爷把几个歌乐句背得滚瓜烂熟。原来,金竹坪自古繁华,是连接酉水的一个重要码头,是龙山四大官渡之一。听老辈子讲,清朝的时候,湖南上空有天子气,皇帝派钦天监查龙脉,一路查到了红岩溪金竹坪,见这里山河形胜,气韵非凡,就请人工把项口坳挖断了。这一行,钦天监还在附近挖坏了毛坝村的“仙鹅孵蛋”。当然,大清王朝的气数并非因此变得久长,当止则止,尽于上世纪辛亥年。上游的毛坝村和金竹坪相距不过是一箭之地,同一条清亮亮的溪水绕着“S”形将几个村子连在了一起。当年,毛坝人的祖先就是在金竹坪的码头上,将一篓篓金丝桐油和一根根金丝楠木,通过船运和放排,贩运到洗车、里耶和沅陵,最远还到了洞庭湖边的常德。据说,有一年因为天旱水枯,毛坝寨上的汉子们没有按计划返乡过年。家人们一直等呀等,直到第二年采了清明茶,发了清明水,汉子们才衣裳褴褛地回到家中,这天刚好是农历三月初三。为了犒劳亲人,毛坝人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地又过了一个年。为了纪念这个日子,毛坝人年年都要过“三月三”。在姨爷讲述的故事中,我突然有一些感慨,我们土家人一直有如此深厚的家国情怀,先民们为了保家卫国,提前一天过年,毅然决然走出湘西十万大山,奔赴沿海,抗击倭寇,立下“东南第一战功”,从此留下了“土家土,二十九”的过年习俗。毛坝人既过“二十九”,又过“三月三”,一年两过,其中有土家人的智慧与变通,更多的是对家国使命的担待。三月三,是土家人的女儿节,人们有踏青访友、水边饮宴的习惯。毛坝村至肖家坪之间,河水清浅平缓,岸线优美流畅,有多户人家傍水而居,沿河栽种树木禾谷,是过三月三的天选之地。我有一个表姐,就嫁在了毛坝村,她也是幺姨儿的亲侄女。每年过三月三,表姐夫都要请亲朋族友聚会。姨爷占尽天时地利,年年都不会缺了他,酒杯一端,姨爷的土家山歌就会流淌而出,流到小河里打漩涡。三月三不老,山歌不老,姨爷不老,河边的村庄亦不老。四今年六月中旬,我应乌龙山茶庄园主人相邀前去采风。驾车从龙山县城出发,穿过山川奇丽的响水洞峡谷,上了望乡台,就是金星闪耀的红色苏区茨岩塘,大约四十分钟,就到了国道边的毛坝观景台。前方的诗画田园,就是乌龙山茶庄园了。夹竹桃花开,天气宜人。在彩色墙漆渲染的观景台上,我遇到了前来打扫卫生的表姐夫,这里应是他就业的一个公益性岗位。在表姐夫的指点下,可以看出肖家坪的三座山梁是宏大开阔的背景,红岩溪河像一条明亮的带子,在村庄和田地间绕来绕去,飘动着,闪耀着。潺潺的流水声带着清凉的风,轻盈地跃上了百米之高的观景台。让观景台前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张巨大的“叶子”,这片绿得发亮的“叶子”上飘浮着三五朵白云。细细观察,你会发现这片“叶子”是人的匠心,也是自然的杰作。这片面积近千亩的“叶子”是依托河流的走向,用垂枝樱柔软的线条勾勒而成的,贯穿中间的“叶脉”是一条笔直的产业路,“叶片”之上,是大片大片进入盛产期的黄金茶林。果真是,一片叶子,绿一方山水,富一方百姓。茶庄园的主人早已在庄园的大门口等候。他叫向明海,龙山县召市人,身材精悍,目光深沉。他是湘西天一茶业股份公司和龙山县天一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董事长,还是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民俗摄影协会理事。海总是个跨界高手,也是眷恋乡土、迷恋乡音的人,曾和湖南电视台联合,先后摄制作了两季微纪录片《不老乡音》,展示龙山本土方言、俚歌等乡音的变迁,第二季《不老乡音》还获得湘西州“五个一”工程奖,成为湖湘特色文化传媒的经典。年9月,向明海投资万元,精心打造乌龙山茶旅融合产业园。该园包括总面积亩的茶叶种植区,和面积亩核心功能区。肖家坪精品茶园,也就是那片世界上最大的“叶子”,那是海总自己设计和打造的。他采取“公司+基地+合作社+农户”的产业化运营模式,走出了一条以茶促旅、以旅兴茶、茶旅一体、文旅结合的路子。高手过招,不走寻常路。我见面第一句话,就问海总:“为什么会想到要去种茶,建茶庄园?”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于公,联农带农兴农,赋能乡村振兴;于私,圆自己山水田园的梦想。”说罢,莞尔一笑。在进入园区百十米的半坡上,竖着一块石碑,碑上镌刻着两颗醒目的隶体字:茗荼。我站在石碑前,望着那颗“荼”字出神,陷入了沉思。湘西乌龙山,属秦洞庭郡迁陵县地,年6月,里耶出土的编号8-秦简牍,其释文为:“户曹书四封,迁陵印:一咸阳,一高陵,一阴密,一竞(竟)陵。廿七年(前)五月戊辰水下五刻,走荼以来”。此简被誉为“中华茶业第一简”,跨越千年,讲述着迁陵县(湘西里耶)“走荼”咸阳等地的历史轨迹,呈现了经酉水-沅江-长江-汉水-咸阳这条古老茶道,散发着中国最早商品茶——秦迁陵“走荼”的袅袅茶香。《新唐书-地理志》和《通典》记载湘西龙山等地“土贡:丹沙、犀角、茶芽”和“土贡茶芽二百斤”。佐证了龙山等地在唐朝就有向皇室宫廷上贡茶芽的历史,而且贡的是“芽茶”,而不是“叶茶”,说明县地土民制作的茶芽品质极佳。河水是自带风景、利万物生长的精灵,红岩溪水更是水中尤物,她风情万方地拽着两岸的橙柚、枫杨和蒹葭的绿影,在乌龙山茶庄园里逦迤而行,漫步数里之后,便遇上了网红“鱼鳞坝”。一时间,浪花翻卷,波光粼粼。河水亲昵,韶光正好,每瓣“鳞片”上都有穿红着绿的大姐占据着,她们挥舞着彩色丝巾,对着镜头拍抖音,一遍一遍地统一动作,固定表情。横堤之上,有几十步方方正正的跳岩,均匀排开,每步跳岩之上,均以二十四节气命名,把农耕文明的符号浸润其间。河岸上的有几棵高古的垂柳,袅袅娜娜,恰似诗经里在水一方的伊人。“鱼鳞坝”旁边,海总在正在修建“三月三”广场,意在复活土家女儿节的曼妙风情;在“鱼鳞坝”下百十米的河上,工人们正在建一座土家风雨桥。桥建成后,两岸就会栽上传说中的那种金竹,让金竹坪变得名副其实。参观过茶树品种博览园、茶产品加工中心、茶产品展销中心,我和海总在茶产品文创中心坐了下来。一边品着茶汤,一边听海总介绍,我要他挑重要的说。海总说,目前公司获得了四个国家级荣誉,年,获“国家高新技术企业”和“国家科技型企业”荣誉称号。我点点头。年,肖家坪村被评为全国“一村一品(黄金茶)示范村”荣誉称号,我给海总鼓了掌。当海总说,公司和肖家坪、毛坝、苗兴、凉风和卜拉洞的村里签了三十年合同,公司主动将租金每五年上调百分之八,附近村民每年的劳务收入达三百多万元,几个村集体收益每年可达二百多万元,肖家坪村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平均达1.5万元以上的时候,我站起身,向海总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告别海总时,我给海总提了两个延展性的问题:一是农村的劳动力队伍将来会向什么方向发展?二是在乡村建设中怎样才能留下看得见的乡愁?海总低头沉思了两分钟,目中放出光芒来:“现在的农村劳力越来越难找,将来,投身乡村振兴的,会是一群开着奔驰车下乡劳动的专业技术人员。要留下看得见的乡愁,主要是在我们居住地、经营地打造一些经典、富有乡村魅力的东西,让乡亲们从异地他乡和城市迁徙倒流,在武陵山中打造出更多的桃花源,让迷津的人找到原乡和乡情的栖息地。”五姨爷的水碾房已不复存在,他的家已经搬迀到国道旁的村庄里,与族人们做了长久的邻居。村庄无恙,过境的公路经过多次的加宽升级,黑色的炒砂路像一面明晃晃的大镜子镶嵌在村前。村子里的牛栏和茅草房已不复存在,家家户户的小轿车多得停不下了,村里就修了两个生态停车场,让来人来客不需要再往村部去泊车了。我停好车,去看望姨爷和幺姨儿。一路上,都是精致的小洋楼和宽敞的庭院,通户路是一色的水泥路,青光碧碧,扫得干干净净。村庄里的果树以白皮柚和麦李居多,麦李已经青红一片,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一颗颗柚子正好有小皮球一般大小,青得发亮。姨爷和幺姨儿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头发却并不怎么见白,都是耳聪目明的。我问姨爷对茶庄园的看法,他连说了三个好。我顺势将了他老人家一军,到底怎么个好?姨爷吸了一口叶子烟,徐徐喷着烟雾说:“一个是村里的荒田荒土得到利用,全部栽上了黄金茶,以前田里的香蒲草长到一人多高,现在都无影了,年轻人可以安心打工了。再个是村里的基础设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产业路,通村路修了一条又一条,河上的桥架了一座又一座,特别是河坝的堤岸修得几好,像公园一样好看,从毛坝到肖家坪的河道,是全省最美的50个河湖之一呢。”姨爷的兴致一时高了起来,拉着我参观了他家的冲水厕所和污水处理设施。夕阳下,村庄美得像一幅油画。我和姨爷出了门,准备到河边的老碾房旧址去看一看。姨爷背着手,嘴巴叼着“喇叭筒”,俨然是睇透世间一切奥秘的模样。我知道,村庄还是姨爷的村庄,村庄再也不是过去的村庄了。尚勇,男,土家族,供职于湘西州生态环境局龙山分局,省作协会员,龙山县作协主席。有作品在《民族文学》《人民日报》《湖南文学》《散文海外版》《湖南日报》等刊物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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